“好了，接下来就是……”他抬头看向苗圃正中央叉腰的稻草人。
安登掂了掂锄头，看着先前被自己种下去的种子，确定了接下来种植作物可能的长势。
“等我把土松了，剩下的就交给你，小门。”安登面无表情地拍着稻草人的肩膀。
稻草人听到了安登的话，它挺直的腰板又弯了下去，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为什么它总要干不属于自己的活……
安登也没管稻草人的抗议，他拨了一缕思绪出去，观察着山上的动静。
露露丽娅还没下山……她在干什么？
安登拿着锄头的手有些迟疑。
他倒不是怀疑露露丽娅会在他屋里干一些不好的事情，毕竟他知道小公主没那个胆子。
安登感知了一下露露丽娅的位置，却发现她就在距离苗圃不远的地方。
“安登！”露露丽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安登停顿了一下，他转头看向露露丽娅的方向。
“我先走啦，明天再来找你！”
……安登有点想笑，他垂下眼睛，足尖下意识地拨了两下地上松散的泥土。
露露丽娅在朝他招手，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开心。
这个季节，午后的阳光正好，没有那么刺眼，露露丽娅的轮廓就这样被光线模糊了，安登站在远处，眯起眼睛只能看到露露丽娅隐约的身形。
……还能听到她轻快的声音。
好小只啊。
没来由地，安登的心里冒出这个念头。
和自己的原型比起来的话……
他看着露露丽娅的影子被光线拉得很长很长。
他看着那一点点模糊的背影离开了他的视线。
呼……
安登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身后的稻草人用它的树枝手臂轻轻拍了拍安登的肩膀。
安登回过神来，相当自然地把手上的锄头放在稻草人的手里，得到了稻草人没有眼神的鄙视。
……
“你的意思是……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
娜塔莉把头顶上的毛线帽子往下拉了拉。
“你们这又是在哪里啊……”安登看着她背后的雪山，一时间噎着了。
“在伊妮德的领地，这次只有我，没有你的叔叔阿姨。”娜塔莉抖了抖自己的翅膀，身后快速移动的环境表明她此时还在飞行。
“还有，你太没礼貌啦，人家都生了第三个孩子了，怎么说你也应该提着礼物去看看吧。”娜塔莉对着屏幕抬了抬自己拎着东西的手。
“你好像和伊妮德很熟的样子……”安登眯起了眼睛。
“叫伊妮德阿姨，她和我是同辈。”
“……？”
娜塔莉看着露出迷茫表情的安登，她有些无语地扑动了一下翅膀，让自己平稳地落在一处角落。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她之前那么照顾你？还不是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
“可是你的同辈不是都成魔王了吗？”安登心虚地摸摸鼻子。
伊妮德·沃特亚，格利奥兹现存三位魔王种之一的雪域狼主。安登刚醒来的时候，除了瑞安，她也曾经来佩特罗图山看过自己。
安登一直是直呼伊妮德名的……因为一些身份较高的魔族从外表来看是看不出年龄的，像是魔王种兰蔓夫人海蒂和她的魔王母亲安佩利。安佩利的人形一直是少女模样，如果她和海蒂同框，甚至会被认成是海蒂的女儿。
“安登，不是所有的魔王种都是像你这样的毛头小孩的，”娜塔莉似乎觉得安登的问题很好笑，“很多魔王种说不定年龄比我都大了。”
“我以为活的越久越容易得到晋升律令……”
魔族想要成为魔王种，要么就是从普通魔族举行晋升仪式成为魔王种，要么就是自带魔王血脉，安登的魔王种身份就是从魔王血脉里遗传下来的。
安登并不清楚普通魔族想要成为魔王种需要磨过多久，需要举行什么样的晋升仪式。或许瑞安评价他为不谙世事的小少爷都算是抬举他了。
至于魔王种到魔王，那又是另一段鸿沟了。
“哪有那么容易？当初只有九位魔王，全是用的献祭仪式……说白了，用命堆出来的。现在或许安稳一点的，毕竟晋升的方式多了，但是自从极昼纪元过后，律令所赐予的魔王之位也变少了，除了我之外的三位魔王在极昼纪元可都还是魔王种呢。
“像伊妮德这样的魔王种，她太累了，不去竞争魔王之位也是很正常的。”
娜塔莉一直不喜欢讲过去的历史故事，她只是轻笑着回答安登的问题。
“那你在极昼纪元也是魔王种吗？”安登突然产生了疑惑。
“不是，”娜塔莉摇了摇头，她突然皱起眉头，“为什么你不自己去看历史书？”
“……呃。”
“算了，我就不对我的懒儿子抱什么希望……”娜塔莉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屏幕，似乎想隔着屏幕戳安登的额头。
“你又是用的什么方法晋升的魔王？”
安登沉默片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安佩利阿姨和克洛西斯叔都是干掉了原本的魔王……”
“他们干掉的是九诫魔王中的两位，我当初和他们有过合作协议。”娜塔莉耸了耸肩膀。
“布蕾丝尔德阿姨是通过吃掉她已经取得了晋升律令的丈夫来获得晋升资格的……”
“这个是极昼纪元出现之后的晋升方法了，如果当初布蕾丝尔德没有成功，那现在四境魔王之一的位置就是她丈夫了。”
“那你呢？”安登看着娜塔莉饶有兴致地补充着那段历史，回想起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提及过她的晋升过程。
“你猜？”娜塔莉歪了歪头，她的嘴角上扬，似乎在期待安登给出他的答案。
“……我不猜。”安登的尾巴晃了晃，他趴在了桌子上。
“算了，要不我们还是聊聊你的恋爱问题吧，我觉得比起让你继承我的位置，让你给我生两只小龙孙子抱抱还是比较贴合实际的，”娜塔莉摇了摇头，她把手上的雕塑换了个位置控好，“雪下大了，你原来想和我讲什么来着，搞快点。”
安登一时语塞。
“噢对，我想起来了，你说你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感情……”娜塔莉绕了绕自己的头发，她眯起了眼睛。
“……”安登从桌子上爬了起来，他在那瞬间突然绷得笔直。
“具体讲讲呢？”娜塔莉的手指抵在下巴上，她和安登相似红色的瞳孔似乎在闪着探究的光。
“就是，想看到她……”安登抿了抿嘴。
“但是，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
“不知道怎么描述，以前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我找不到……这算什么。”
他想从露露丽娅身上找到一些答案，而他已然明白现在自己正身处疑问之中。
安登第一次为自己浅薄的人际交往阅历感到烦恼。
回想起露露丽娅对他招手的动作，回想起露露丽娅喊他名字的声音。
回想起露露丽娅那双宛若绿宝石般的湛绿瞳孔。
安登的呼吸出现了明显的停滞。
“咳。”
——直到屏幕对面传来了母亲的轻咳声。
“安登。”娜塔莉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笑意。
“你脸红了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