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行了吗……？”露露丽娅感觉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大胆的证明方式了。

她并不知道安登的脑子此时正在疯狂地回顾着他看过的所有小说。

从最新买的连载倒带到几十年前娜塔莉在山上留下的人族研究著作，安登的大脑拐了个弯，回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只是这样？”

他的嘴快脑子一步，说出了让露露丽娅瞳孔地震的话。

什么叫只是这样啦？！

这是她做过的最过分的事情了，安登他还想怎样了？！

露露丽娅误解了安登的意思。

他现在是认真地在提出内心的疑惑，关于简单的亲吻能否表现“喜欢”这个情感的深层含义。

这么容易就能让她表达出来了吗？那我之前都在困惑什么？

安登的大脑二次宕机了。

露露丽娅深吸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

“反正，你别生我气了……”她的声音细如蚊蚋，甚至还轻轻扯了扯安登的袖子。

“我没有生气啊。”

露露丽娅的话把安登从深层次的哲学思考里拉了回来，他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露露丽娅瞪大了眼睛。

那他刚刚为什么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还一直不和自己说话？

“不是，这……那个……啊？”露露丽娅手足无措。

“你为什么刚才不理我……还说你不在意这种话……”她低下头，把别扭的神情埋了下去。

“……？”安登歪了歪脑袋。

“我确实不在意。”安登是真的没有在意露露丽娅现在的举动出于什么目的，但他当然不会觉得露露丽娅带他出来只是单纯地帮忙罢了。

至于安登有没有生气……起码安登觉得自己没有生气。但他觉得没有必要再过多解释，他只是沉默地想要摘下那枚戒指。

“等下！等下啦！”

露露丽娅扯着他袖子的手上移，抓住了安登的手。

“先别摘，我这次是真心的！

“喜欢是真心的，想和你结婚也是真心的！”

安登没说话，他放下了摘戒指的手，目光落在了露露丽娅牵着他的那只手上。

她的掌心带着温度。

“能不能……稍微回应我一下……”露露丽娅听上去快哭了。

同意也好，拒绝也好，无所谓也好，起码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能换来怎样的回答吧？

她不想再一次陷入到无止境自我耗竭的漩涡里了。

安登叹了口气。

“我没法给你答案。”

他实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露露丽娅能直白地表达她的意思，是因为她知道这种情绪所象征的意义。

可是安登不能，他早就走进了一个怪圈。

明明可以体会，明明可以感受，可他就是偏执地想要理解，他想弄明白。

或许对露露丽娅有过一瞬间的悸动，可他并不能保证那是喜欢。

如果只是普通的承诺，作为报酬的交换，安登可以很轻松地给出去，没有任何负担，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他不能给予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诺言。

那样对露露丽娅不公平。

至于结婚，就更别提了。

结婚是属于契约的一种，他更不能轻易地给露露丽娅了。

更何况……

“你只是喜欢我？就想和我结婚？”

他觉得连露露丽娅都没有搞明白这个概念呢。

“我……”露露丽娅被噎着了，她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去，只是梗在那里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而且我们连种族都不一样，这你也能接受吗？”安登虽然不了解，但他知道人类向来是对种族界限划得分明……起码在他目前的认知里是这样的。

宁静的黄昏，旁边商铺也渐渐亮起了灯，起码在这个时间段，街道上的人不多不少。

安登突然听到旁边店铺里传来收音机晚间新闻的声音。

“魔法协会副会长，主要研究领域是血脉魔法传承的尤克斯·普兰德先生告诫各位术士朋友，虽然提倡恋爱婚姻自由，但是请不要为了给子嗣留下魔法传承，而去与魔族结合……尤克斯先生还强调，就算不是为了魔法传承，动物也不行！尤其是猩猩！”

安登：“！？”

某只黑龙默默向后退了一步，与露露丽娅拉开距离。

“我没有那种癖好！”露露丽娅的表情扭曲了起来，“不要对人类有奇怪的刻板印象啦！”

半晌，她瘪气了，垂头丧气地伸手替安登摘戒指。

“对不起，我自己好像也没弄明白……但是喜欢安登是真心的！这个我肯定！”

她纤细的手指按在了那枚戒指上，然后轻轻往外一拉。

露露丽娅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拿不下来了？！

她皱起了眉头，另一只手也牵上了安登，她看着那枚嵌在安登无名指上纹丝不动的戒指，几滴汗珠从额头上落了下来。

安登低头看着露露丽娅对着他的手捣鼓，尾巴不动声色地晃了一下。

“怎么会拿不下来……我不是故意的……”露露丽娅着急了，她合上了手，将安登的手按在中间，紧张地思考着要怎么办。

“拿不下来就算了，反正这只是个戒指而已……没有契约魔法吧？”

安登适当出声安抚露露丽娅。

“没有，可是……”露露丽娅的眼角有些泛红，她在那瞬间感觉自己为什么这么笨。

“对不起，安登。”她萎靡地道了歉。

“没事。”似乎是放松了下来，安登的尾巴晃悠的幅度变大了，“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他从露露丽娅那里把手抽了出去。

“欸？”露露丽娅感觉手中一空，失落感难免爬上心头，她垂下了眼睛。

“你原谅我了吗？”

暂时不管她的告白，露露丽娅不想以后都见不到安登。

“我说过了，我没有生气。”安登打了个哈欠。

“那我以后还能去找安登吗？”

露露丽娅有些小心翼翼，她别着自己的袖子，咬了咬嘴唇。

“随便你，”安登迈步往前，背对着露露丽娅招了招手，“拜拜。”

或许是他走得太快，又或许是露露丽娅还在消化安登的话，他没有听到露露丽娅的声音了。

聊得太久了，黄昏早已被夜幕覆盖，安登察觉到月光的照射，他眯起眼睛，抬头看向月亮。

今天的月亮是圆的。

安登伸手按住那枚戒指，注入了一丝魔力，将它摘了下来。

这戒指是魔法调整过的，如果想要拿下来，得注入魔力，也就魔法白痴的露露丽娅傻乎乎地在那里手拔半天。

他抬手将戒指对准了月亮，向里偏移，刚好让圆环的戒指能够包裹住月亮的轮廓。

安登有很长的时间去理解一种情绪，可他觉得这可能是他此生唯一的机会。

不是理解情感，而是理解对露露丽娅这个个体的情感。

喜欢……他说不上来，但是面对露露丽娅的那种感觉，是他在清醒期间从未有过的。

“安登，你要知道，有的东西不是单靠片面的叙述就能被了解的。”

娜塔莉坐在安乐椅上，伸手抽过了安登手里的书，她随意地翻了两页，看着安登歪歪扭扭的文字注释发笑：“字倒是变得好看一点了。”

“魔族和人类是一样的，无论是什么情绪，无论要表达什么情感，只是大家呈现出的形式不同罢了

“至于你想明白的东西……你得去接触，接触让你产生那种情感的源头，追根溯源。”

安登用手托着下巴，母亲脸上的笑意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你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我在人类的村落里长大的，后来遇到了你父亲……”娜塔莉眯起眼睛轻笑，只是提到那个人，她的笑容却难免有些寞落。

“就这样，安登，在我离开之后，你还是得多出门走走。”

“我拒绝。”

“你小子真是无药可救啊……”

安登被月光照射在银戒上的反光刺到了眼睛。

他将手放下来，又一次将戒指带回了右手的无名指上。

“傻。”安登将手插到口袋里，他的尾巴在身后划出了一个流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