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丽娅平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原本充满生机的湛绿色瞳孔现在满是灰暗，听到苏丽在叫自己，她的睫毛微颤，像一只被蛛网黏住的蝴蝶，轻抖着翅膀。
“现在……几点了？”露露丽娅的声音喑哑得吓人。
“两点左右。”苏丽用梳子拨过露露丽娅的红色短发，她知道露露丽娅想干什么。
“去吧，殿下。”苏丽靠近露露丽娅的耳边。
“这是最后一次了，苏丽，我不会让你为难的。”露露丽娅的嘴角上扬了一下，未达眼底的笑容定格在脸上，僵硬而美丽——如果忽略失去了光彩的瞳孔。
……
“下雨了吗？”尤利给自己倒了杯白水。
“看样子是喵，”妮娅拉开了窗户，她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感觉是一场暴雨。”
“团长她今天上午没有来吗？”尤利翻着挂在角落里的签到表，银蔷酒馆是骑士团的驻地，出勤点和任务点一般都在这里，但凡来了的骑士团成员都会在这里签到。
露露丽娅的考勤表上，难得出现了空缺。
“她被皇后殿下束住了吧。”尤利垂了垂眼睛，作为骑士团的老成员之一，他当然也清楚露露丽娅的情况。
自从皇后的癔症更加严重之后，她就被禁足在了寝宫里面接受治疗，但总有几天，她的症状减轻，露露丽娅就要遭殃了。
至于其他的皇家秘辛，尤利不敢去猜，也不敢打听。
但他知道，对于露露丽娅一直坚持维护的银色十字，皇后是极其厌恶的，这也是他们曾经被诬陷迫害到差点解散的原因。
露露丽娅一直觉得是她自己连累了大家，但事实上，皇后和他们的渊源，不是一个可怜的小公主能影响的，她只是成为了一个牺牲品而已。
“呼……”尤利喝着热水，他看向窗外聚拢的乌云。
他们都帮不了她，因为他们也只是棋盘上被迫牺牲的棋子罢了。
普尼特的死亡，艾拉的坚持，以及他们对露露丽娅的疼爱，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或许露露丽娅在银色十字得到了很多真心，但她始终笼罩在乌云之下。
她也许走不出来了。
“要和艾拉说吗？”妮娅平时欢快晃动的尾巴也软了下去，她看上去很难过。
“不用说，艾拉可能早就知道了。”尤利看着水杯里自己的倒映。
无能为力罢了。
乌云被闪电撕碎了，然后是暴雨倾盆，为窗户外的大街笼上了挥之不去的阴霾，雨声、雷声、风声交织纠缠着。
“今天露露团长应该没法出来了吧……”妮娅抖了抖耳朵，她趴在了桌子上，声音有些低沉。
“是啊……”
毕竟这么大的雨。
……
安登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已经被雨幕笼罩的佩特罗图山。
他看着魔导联络器上露露丽娅昨天晚上发的讯息。
【明天可能会晚一点，也可能不会来，对不起。】
不来就不来呗，突发状况又不是她的错。
安登长出一口气，他的尾巴拉上了窗帘，把暴雨遮挡在窗外。
中午就吃上次剩下的东西吧，热一下，这么大的雨露露丽娅应该也不会来了。
想到这里，安登突然察觉到山脚下的结界有动静。
……？
他的手指偏移，调出了魔法屏幕。
是露露丽娅，她提着餐袋，站在山脚底下。
雨真的很大，露露丽娅蓬松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两侧，她穿着宽松的白色外套，此时看上去也浸满了水，沉甸甸地挂在身上。
她把餐袋收的很紧，生怕它被淋坏了一样。
更让人担心的是她的表情，她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勾着，雨水的冲刷也没法让她的嘴唇有丝毫变化，像个在微笑的精致人偶一样。
她杵在山脚下，停顿了片刻，然后才迈步走进结界。
走进结界的那一瞬间，露露丽娅的身影就出现在石壁面前了。
是安登传送的。
他快速地拉开门，也没说话，皱着眉头直接把露露丽娅拽了进来。
露露丽娅沉默着，把手里的餐袋往安登手里一递。
安登没接，他的目光反复打量着露露丽娅。
脸色很差，不知道是淋雨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
人类淋了这么大的雨，会感冒的吧。
“送到了，我就走了，之后我不会再来了，谢谢安登。”露露丽娅的语气平淡，带着很重的鼻音，她抬眼看向安登，像是在阐述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一样。
“……这次的报酬呢？”安登没打算让露露丽娅直接离开，他在露露丽娅进门的那一刻就把出口法阵给隐匿了，她想直接走也走不了。
他只是比较迟钝，又不是傻子，小公主的状态明显不对。
而且外面还在下大雨，就这么让她直接离开，恐怕回去就发高烧了。
“不要了。”露露丽娅垂下眼睛，看着地板。
不被需要的东西，给再多都没用。
安登也早就知道那是借口了吧。
“不行。”安登直接开口，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等价交易，就算是最后一次，但是少一次都不行。”他的语速放慢了，想让露露丽娅听清楚他的意思。
“那您随便给我点东西好了。”
又变成尊称了啊。安登眯起了眼睛。
他没有再接话，而是将餐袋放在一旁，他的尾巴又一次勾住了露露丽娅的腰。
似乎没有想到安登这次的动作，露露丽娅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破裂，她抬起头，看向背过身去的安登。
安登扯着她往房间深处走去。
尾巴不断地往露露丽娅外套里面探，卷住了她湿漉漉的外衣，向外一挑。
露露丽娅那件还在疯狂滴水的外套被安登的尾巴尖直接拽了下来，她单薄的衬衣紧紧地贴着皮肤，似乎是受凉，露露丽娅忍不住打了个颤。
安登也没回头，他打了个响指，让房间里的壁炉升起火焰。
尾巴尖甩开了那件外套，然后缠住露露丽娅腰部的部分绕得更紧了，安登拽着露露丽娅停在一个房间门口。
“进去。”他的尾巴往前一甩，右手推开了门，直接把露露丽娅推进了房间。
露露丽娅进房的那一瞬间，看到房间里的内设，她怔住了——安登把她推进了浴室。
身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洗个澡，等雨停了再走，笨蛋。”
安登今天的心情好像也不是很好。
“那个……安登？”露露丽娅转身，她把手按在门把上，想叫安登。
但是门外没有动静了。
露露丽娅沉默了，她靠着门，把自己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