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再相见
事实证明齐亚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莫说像想的那样毫不在意地接受，单单就连脸上强装出来的镇定也难以勉强维持，甚至还没来得及去仔细再确认眼前的事实，他的思维已经搅成了一团乱麻。
他靠着柜子，似乎是感到有些头晕，身子慢慢地滑坐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啊……”他又抬头望了望，确认视野范围内真的有那么一个红色柜子之后，眼睛里的光焰终于渐渐减弱下去。
要说他看见了什么，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无非就是一个红色柜子，柜子的左上方烫金色的编号庄严肃穆。
序列号0000，识别名，真实。
别名：真实者/行刑人。
他早该想到的，像是林刚以前给他看的所谓B站里哪些排名向的视频里，不也常常有着突如其来的第零位吗？
幻想种的第零位就是他，就是席尔瓦。
他突然明白了过来，面色僵硬地望着一步步挪过来、面无表情的席尔瓦。
“你刚才和我玩了一个文字游戏对吧？”明明快要十八岁的人了，此刻他的声音却像是即将破碎的玻璃一般嗡嗡嗡的颤抖得厉害。
“所谓天将殿一战的主角，并不是001对上003，再加上真实者，而是001对上了000和003。”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032的小女孩会一见面就叫我哥哥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遇到的幻想种会叫我叛徒了。”
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顺手抹了一把满脸的鼻涕和泪水，他的食指对着自己，面上满是几近癫狂的笑意：“因为我TM的是幻想种啊！”
“我和你都TM的是幻想种啊！”
“这么说来，我一直杀的都是自己的族人了？你杀的也是自己的族人了？哈哈哈哈，以前听说什么‘寡助之至，亲戚畔之’，还真是这样……”
席尔瓦面无表情地来到他身前，不去管地上丑态百出的少年，伸手取下了柜子里那份纸质资料。
“序列号：0000
识别名：真实
危险等级：极高
出现次数：8
历史出现时间：
公元前1032年
公元2000年
公元2000年
公元2002年
公元2004年
公元2008年
公元2010年
公元2015年……”
席尔瓦清楚地记得出现在2002年的那个人是爱丽丝，而他则是2010年，2015年是齐亚。
现在只剩下他和齐亚了。
“幻想特性：不被任何幻想形式所影响，不能与任何幻想形式直接接触。
详细情报：
最初出现在人类世界的幻想种，外貌与人类无异，因而最初出现的数年间从未被注意到，有关序列号根据010提供资料更正，由007更正为0000。
真实者是幻想种族的特例，同时和001一起都是最终王选的候选者。
第一位出现的真实者对人类持认可态度，因而与001产生意见纷争，最终矛盾上升为战争，由此有了天将殿一战，第一代真实者战死，003沉眠，001被放逐，等待最终王选来临重新归来。
因未知原因次时代的真实者出现了七位，其中前五位已经死亡。
备注：王选：
王选的阵营双方均只能派出一名候选者，在降临日回到天将殿，进行最终的决战，决战出的胜利者阵营将获得整个幻想种族的承认，成为王。
王选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
条件：真实者出现
第二阶段：
条件：真实者全部出现，且数量为一
第三阶段：
条件：降临日来临，天将殿重开。”
其实，这些内容席尔瓦早就知晓，然而此刻他只是快速地扫视着这些文字，嗅着上面流露出来的浓浓血腥味。
“铛铛……”两声清脆的金属声响里，席尔瓦低下头去，刚好望见滚到自己脚边的军刃和柯尔特。
军刃很趁手，表面也做得无比精细，黝黑的刀身上伴随着旋转有个光点悠悠旋转。
此刻它撞在了粒子甲上，很无奈地停了下来。
齐亚做出抛弃这两件武器的举动之后，就一直抱膝坐在角落里，身子抖个不停，看上去基本上是处在了崩溃边缘。
这也难怪，任谁突然知道自己一直视为仇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们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同族人之后，大概都会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从心底迸发出来。
席尔瓦撇撇嘴，将那份资料放在手中掂量了两下，随后轻轻松松地撕成了两半。
纸张的碎裂声里混杂着他冷漠异常的声音，显得更加怪异。
“这件事渊并没有对外公布，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也不过是部分渊的高层，还有诺亚和FBI的核心人士，你没必要一副被抛弃了的丧家犬的样子。”
他随手把手中的纸屑砸在地上的黑色骑士身上，纷纷扬扬的纸雨里，席尔瓦的声音继续：
“在卢卡你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们到底是不是人类。”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人类。”
“除了我们，没有幻想种可以不需要觉醒者就能在这个世界存在下去。”
“同时，我们也是幻想种，只是幻想种的一面还没有被你发掘出来而已。”
“这涉及到你对自己的定位，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本来没这个必要跟你说这么多。”
“爱丽丝曾经告诉我，真实者不是别的什么，真实者就是真实者。”他抬头望向头顶的钢铁穹顶，身上的粒子化光辉渐渐收敛，“真实者过去是幻想种，但是这一点从真实者被幻想同族不惜代价追杀开始就已经是过去式了。”
“真实者曾经是人类，但自从踏上天将殿的那一刻便不是了。”
他说着说着望了望自己身上光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的粒子化装甲，颇有些遗憾地撇撇嘴。
装甲发出一声叹息，在电量不足的警告声里逐渐收敛，席尔瓦站在原地。
没了粒子化装甲的他，此刻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让这件事打垮你，只是希望让你认识到，以后你应该对人类和幻想种两方采取怎样的态度。”他指着自己的心口，“扪心自问一下，你是谁。”
“你要做什么。”
“本来还想跟你BB一阵，不过看起来这里并不安全，一切都出去再说吧。”席尔瓦弯下腰去，试图拉起依旧坐在地上的齐亚。
“噗”。
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让齐亚的头猛然抬起来，迎接他的目光的，是席尔瓦猛然向前跌倒的身姿。
破风声擦着他的头皮而过，随后在白色的光辉里凝滞成了永恒。
AI的提示声在齐亚自动响起：
“检测到狙击枪子弹，自动防御开启，鉴于受攻击强度，自动开启一阶加速能量转换。”
还没等他从茫然中回转过来，白色的光粒子已经从他背后的装甲喷射成了球状的光幕，将他和席尔瓦完全笼罩在内。
席尔瓦的身躯终于倒在了齐亚身上，红色的痕迹一瞬间蔓延到了整个右胸。
他的双眸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这件事一样，口中咳个不停，右手却是本能地压住了伤口。
“席尔瓦！席尔瓦！”齐亚嘶吼着将怀里的金发男人放倒在柜子上，望见他胸口那个足有大拇指粗细的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眸旋即抬起，沿着空中被凝固的那枚子弹的轨迹视野回溯。
“真是抱歉打扰了你们的叙旧。”红色的哥特裙身影从不知何时被打开来的金属门处迈步而入，顺便还甩了甩自己被后坐力压得酸痛的手掌。
她身后肥硕的灰鼠昂然挺立，望着地面上的齐亚，眸子里满是不屑。
然而齐亚的目光并不在它身上，而是死死定格在了那个红色的身影身上。
一秒时间到，波色克粒子消散，重又变成彩色的视野里，小女孩妖艳地笑着，手里比她还高的狙击枪被当做拐杖拄在地面上。
“梦魇……”齐亚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双唇，知道熟悉的甜腥味伴随着疼痛感溢满整个口腔时，才真的确定下来。
“你还真认识我啊？”小女孩嘻嘻嘻地笑起来，“看样子好像我们还很熟啊？”
“没有最高权限，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他舔了舔唇上的鲜血，声音低沉得吓人。
“因为是最原始的机械锁嘛，看起来很牛逼的样子，结果一弄就开了。”灰鼠不无嘲讽地解释着，挥舞着自己灵巧的尖爪。
齐亚看了一眼身旁没有再出声、呼吸正以稳定速率下降的席尔瓦，眼神里闪过一丝1焦虑，不过很快被他压了下来。
这种时候一旦慌了那就是即死的节奏，虽然被梦魇的突然出现和席尔瓦的受伤打断了思绪，但也多亏他们，他才能暂时从刚才的自我否定里暂时脱离出来。
席尔瓦说得对，一切等出去再说。
实际上想想其实绝对的优势还是在他这边的，暴风推进器几乎是满能量，这种时候只要开启加速一路冲出去，就能把面前两个幻想种撞得渣渣都不剩。
然后冲出去找到医生，救席尔瓦，这才是重点。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望着面前梦魇的目光也变得杀意满满。
主意一定，齐亚迅速抱起席尔瓦站了起来，军刃被他不住声色地拾起握在右手上，席尔瓦用装甲的固定带绑在胸前，用左手托住，背后喷口开始有点点光辉喷出。
梦魇开了那一枪之后便没有更多的动作，面上满是笑容，似乎是对局势有着极大的信心。
“去死吧！”伴随着齐亚这一声怒喝，白色的光球在狭小额空间里成型，伴随着AI的提示声，甬道顷刻来到小女孩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