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百年的人生里，很少有遵从内心真实想法开口的时候。
因为她发现稍微对人不客气一些，大部分人就会自然而然远离她，只要不和普通的人类有交集，自己就不会因为分别而受伤。
他们会把自己描述成“高傲”、“不愿低头”、“怪脾气”、“难以接近”。
这一层习惯性地心口不一，如同保护壁垒一样，让她活在了自己的舒适区。
但……
从昨天到现在所积累的一种隐藏在回路里的条件反射，于此刻突破了这一层惯性的壁垒，从大脑的神经传输出去。
魔女的回路和普通的人类不太一样。
它带给了魔女更高效率的控制魔法的方法，却也意味着，和魔女血液、神经、感官的连接也更加深。
这也是为何只是刺激魔法回路的血色薄荷，让莉娅的感官产生了不一般的体验。
一向高傲得放不下来的莉娅，在这一刻，盯着威尔手上那枚闪闪发光，散发着浓郁薄荷气味的硬币，第一次，有了遵从自己本意的行动——
小心翼翼地，用软绵绵的声音开口：
“那……要怎么做？”
她红着脸，抬起她本身极度漂亮的红色的魔眼，甚至还带着一些含情脉脉。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威尔手中的硬币，鼻子的鼻翼还时不时抽吸一下。
“呃……？”
威尔看着怀里的莉娅如此表现，一时语塞。
他也没想到……血色薄荷的效果会这么好。
虽然原作里面对于这个东西的描述已经很过激，但表现在自己眼前，竟然是这样一番景色，还是让威尔惊讶。
其实威尔对血色薄荷的影响，没有想这么多。他本来以为也就是让猫被这个东西吸引之后，会想要和他玩，想伸爪子去得到的程度。
现在看莉娅迷离的眼神，柔软的声音和身体，还有轻启的小嘴。
威尔觉得自己像是催眠了莉娅，搞什么精神控制一样。
是不是……
稍微做的过头了一点？
原作和他担保这个东西不会有伤害身体的副作用，但现在这个情况让威尔有一点担心。
不过，都到这里了，也没有回头路。如果副作用很大，他之后再停止好了。
“很好呀，莉娅。首先，你要学会……诚实。”
“……诚实？”
莉娅被血色薄荷的气味弄得有些晕乎乎的。
她望着那枚硬币，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开口，告诉她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得得到它。
“对，我接下来问的每一个问题，你都得如实回答哦。”
“……好。”
“那么，回答我，昨晚上，用这个东西，爽吗？”
“很……很爽。特别爽，从……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
“继续，回答我，想得到它吗？”
“很……很想。非常想，不管是实验还是身体都……都好想。”
“嗯。回答我……”
威尔沉默了一下。
关于昨天和硬币的问题，其实到此为止，接下来还能问什么呢？
他看向了自己身下戴着大帽子，穿着不合身的魔法师大袍子，怎么看都只有十二岁的魔女。
她抬着头，用迷离又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身体使不上力的样子。
昨天这样的她，把自己推出了门，不想让自己和她背后势力庞大的委托人接触。但其实也意味着她用这样的身体，独自一人挡在了他面前。
小魔女，永远是孤独的呢。
“……你想要喜欢上别人吗？你想要有一个你爱着的人，陪在你身边吗？你想要不再孤单吗？”
“……”
莉娅稍微顿了一下。
如果是没有被血色薄荷搞得大脑反射改变的莉娅，这个时候肯定会三连否认，抱着手说自己完全不需要。
但……
“想……想。想！！”
每一个字都比刚刚更加用力。
威尔浅笑了一下，左手压制着莉娅的力气稍微松了一些。
“你既然想的话，那……第二步，你得学会直球哦，莉娅老师。”
“直……球？”
“有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去看，看上了谁就大胆出手——”
这是威尔想要养成的莉娅。
“听好了，以你强大的能力，漫长的寿命，只要你出手，没有什么拿不到的啊，莉娅。”
他手上不断转着涂满了薄荷精油的硬币，莉娅红色的眼睛也在跟着他硬币的转动不断移动着。
“特别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只要学会了，很容易就能得到他哦？”
“……很容易？”
“听好了，因为你是最强的，最可爱的，最魅力四射的——”
莉娅抬起眼睛。
她的心跳很快，体内的魔法回路转的也很快，眼睛的焦点，逐渐从威尔手上的硬币……
扩展到了威尔整个人。
“——当你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一定会让他的眼里，只剩下你一个人……”
戴着眼镜的威尔，在他那只能够看清的左眼中，是莉娅自己，金色的双马尾和红色的瞳眸。
她耳边只听得见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
“明……明白了……”
自己……是最强的，最可爱的，最魅力四射的？
她好像还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夸自己。
慢慢地，莉娅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回来。
而眼前的威尔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让……
威尔的蓝色眼睛其实很漂亮，虽然大多数时候都躲在了镜框下面，他就这样盯着靠墙的自己。
让他的的眼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那么，最后一步。只要你收我当你的学生，也就是，你成为我的导师，这枚硬币就给你了。”
学生……导师？
现在的她只能带一个学生，而且还是第一个学生……
是……
他？
……威尔·希斯特姆？
面前这个她本以为只是纨绔子弟，实际上脑子还挺好使的态度强硬的小少爷……
她其实不算讨厌的……家伙。
这一个瞬间，莉娅的心跳以另一种方式加快了，一种奇怪的羞涩感带着原始的人格壁垒冲破了血色薄荷的爽度。
她一个激灵。
“不不不不不——不可以！我不答应！”
莉娅疯狂摇头，双马尾甩得和拨浪鼓一样。
“怎、怎么了……”
威尔吓了一跳，这一幕就好像你以为有人睡着了，跑去往她脸上画鬼脸的时候，她忽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一样恐怖。
她傲娇怎么忽然回来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乘人不备在干什么？！”
“我我我我我我……我没干什么啊。就只是问了你几个问题嘛。”
“我……我可没有失忆。唔！等等……我都回答了些什么……”
莉娅的脸瞬间通红。
“没你的事了！我要回去静静——”
“诶……等……等等？”
威尔站在原地，看着莉娅消失在走廊深处的粉色双马尾，挠了挠头。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之前的问题，被催眠了一样的莉娅都如实回答了，偏偏最后一个……她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