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地处京州枢纽，四通八达，从上方俯瞰就像一张巨大的棋盘铺陈开来。
一条白水分割南北，萧然在城南小巷一家偏僻老字号坐下，点了三碗羊肉汤。
这里不像江北那么繁华，周围大多是破旧老楼，无人问津。
午后闲时，店里客人不多，依然一胖一瘦两口子在经营，只是苍老了许多。
“客官慢用。”
店家伙计端上羊汤，继续蹲在门槛上望着对面老宅的紧闭大门发呆。
曾经小鬼已长成大小伙，情窦初开的年纪又不知道在盼望谁家少女，只是再也认不得童年玩伴。
而沉默寡言的劲装少年经过这些年历练，心性也无法与过去相提并论。
就算叙旧，又能说些什么？
“还是一样的味道。”
萧然微叹怀念，见鲛人少女低着头，始终不敢入座，便望向妖女。
“叫你坐下就坐下，点什么就吃什么！别挑食！”
漆音恶狠狠下令，吓得霞妃小脸煞白，她可怕极了这位俊公子。
奴隶少女不会用筷子，只是捧碗低头，如小狗一般用舌头喝汤，偶尔嗦到一块白肉便幸福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霞妃饿得不轻，动作也逐渐狂野起来，再顾不得许多。
萧然抬手又叫了一碗，直到女孩吃饱喝足，打了个饱隔，已是眼眶微红。
“谢、谢谢！”
“现在才道谢未免太迟了，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大的代价才买下你吗？下半辈子你都给我打工到死！”
漆音凶神恶煞，又被萧然瞪了一眼。
“别听她胡说，你已经自由了，如果实在想回家我也不拦你。”
“不准！”
小妖女张牙舞爪，这可是她的未来灵匠！
“她不愿意，再找别人就是。”
萧然摇摇头，这种事强迫不来，虽然小咸鱼可能还明白拒绝自己意味着什么。
鲛人少女将信将疑，不敢答话，不知少年是否在作弄自己。
霞妃当然是想重归大海的，只是这里距离东海湾千山万水，她一条上岸的咸鱼又有什么能耐独自返乡？
遇上穷凶极恶的歹徒，命运只怕更加凄惨。
妙夫人赠予的斗篷遮掩住了鲛人异常体征，只是形体略微异于常人，手脚纤长，极是高挑。
萧然发现霞妃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彩光，体表生着一层薄薄的鳞片，新奇得很
霞妃犹豫片刻，嗫嚅道：“我已经是老师的人了，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盼将来有一天老师玩厌了可以送我回家。”
什么叫玩厌了？
真是糟糕的台词！
“唉。”
萧然扶着额头，比灵锻入门更重要的看来是纠正奴隶少女的观念。
“说起来，你不是说要回家的吗？难道身上没个几千万家产就进不了门？”
漆音托着下巴，痴痴地望着守财奴般的心上人。
萧然陷入沉默，目光偏移，看向小店对面的紧闭老宅。
“已经到了。”
只是一别十年......仅剩的家人还愿不愿意见自己也是个问题。
“哦？”
结账时萧然毫不吝啬，取出一枚金叶子放在桌上，什么也没说，看得老两口震惊当场。
见过大方的没见过这么大方的！
萧然径直走向对面的破败老宅，在门前整理了一下衣衫，抬手欲敲门，犹豫再三却始终没敢落下。
“哪有人回自己家都这么墨迹的？啊，我懂了，怕伯父伯母太喜欢我了对吧，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确实不多见！”
最后还是耐不住性子的漆音急于见家长，催命似的小手连拍。
你又懂了？！
某人吓得手足无措，都没来得及阻止，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开门开门！你家少爷带少奶奶回来了！”
大宅冷清，一点动静没有，连头顶牌匾都不知去了哪。
萧然上山修行之前的俗世身份并不困苦，想来原先也是大户人家，只是不知为何家道中落，很是萧条的样子。
“住手！我叫你住手！”
萧然气急败坏，偏又拉不住“少奶奶”发电，有人似乎总能将心如止水的他轻易破防。
“里头真的有人吗？”
正当漆音疑惑时，门内传来怒吼。
“叫魂呢！少爷？我们家哪来的少爷！”
沉重大门轰然打开，落下大片灰尘，仿佛已不知多久无人走过正门。
开门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矮小老奴，第一眼看到那叫嚣的奶油小生便要叫骂。
可再一看贵公子身旁局促不安的少年人，老奴揉了揉眼睛，如遭雷击。
“蒙叔叔。”
萧然咬咬牙，羞愧难当。
就算一别十年，老人依然一眼认出少主，老泪纵横就要跪下。
“少爷，真是少爷！我们都以为你早死了！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对不起。”
萧然低声致歉，听得漆音更加迷糊。
难道这小子除了历练洞天福地从未回过家一次？
确实如此。
城南鼓楼，有一曼妙女子微微点头，同样好奇。
死性不改的大师姐只知萧然是天歌人士，具体底细师弟却是从未透露，不然她早就登门拜访了。
哪还轮得到这妖女！？
出云门人入世修行是常事，一些出身显赫的弟子每逢佳节也都会返回族中，甚至有不少在俗世已经成家立业。
唯有逃离东帝王城的少年终日藏身云海潜心修行，不敢抛头露面。
十年如一日，心无旁骛。
结果最后却落了个欺师灭祖的骂名，成为剑影为宗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卧底魔教！
若非如此，萧然恐怕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再回东都。
老人拍打着少年身子，一会笑一会哭，自言自语，感慨万千。
“小雨.......近况如何？”
萧然搀扶老人，试探性问了一句。
老奴眼睛一亮，提到那孩子瞬间容光焕发，骄傲至极。
“小姐的天赋可不得了！小小年纪就已凝结二重脉轮，知索境巅峰，在王朝讲武堂成绩优异，去年登上修罗榜八十六位！”
漆音听得好笑，翻了个白眼。
只是修罗榜八十六位的讲武堂体修就这么开心，那把眼前的新科三鼎甲其二的修罗状元和榜眼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