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
布莱特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咚，咚，咚。
他应该用什么话，他应该用什么态度？
是那个里昂，罗蕾莎说的那个——三年前死去的那个牧师里昂。
为什么他还活着？
不，冷静点布莱特。他对自己说，起码得先确定这个人真的是里昂。
可是布莱特根本就不认识里昂，而且就算他不是里昂，假扮成一个已死之人又有什么目的？
布莱特深吸了一口气。
“抱歉，我有些忘记了，这里魔素……黑魔素实在是太浓了。”
“果然我就说……您还是快点回去吧，反正神殿到格洛丽的支援过不了多久就要来了嘛，您就先回卡尔布里，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听到布莱特有些紧张的回答，“里昂”像是松了一口气，“罗蕾莎真是的，还把别的牧师卷进来，她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提到罗蕾莎，布莱特的眉头皱了起来。
如果他知道罗蕾莎的话……
“啊，对了，我都忘记了，”那牧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张，递给布莱特，“这个是帮罗蕾莎写的推荐信，我之前说要回去之后给她，结果在这待了这么久，我估计在支援到来之前还得在这再撑一会，就麻烦布莱特先生帮我带给罗蕾莎吧。”
“里昂”的脸上带着浅笑。
布莱特犹豫了，他缓缓伸手，不知道要不要接触那张推荐信。
“布莱特先生。”卡特丽娜突然拉拉他的衣角，然后又看了看“里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抱歉，我等会帮你带回去，丽兹有事要和我说。”卡特丽娜的突然出手倒是给了他一个缓冲的机会，见“里昂”点头之后，布莱特被卡特丽娜拉着离那“里昂”稍微远了点。
“布莱特先生，他身上的黑魔素气息……”卡特丽娜对布莱特挥了挥手，意示他弯腰下来。
她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和那个原生堕兽一模一样。”
布莱特闭上了眼睛。
不是没有猜到，但当猜想被证实时，还是有些震撼。
那这个“里昂”说的他先前见过他们，又是在哪里见到的？
不对，或许是那个原生堕兽自己伪造出的一系列幻象，是迷惑他们的。
可是……
到底是原生堕兽化成的“里昂”幻象，还是里昂自身变成的原生堕兽。
里昂死后……
最为严重的那一块区域原本只是雷格勒污染源的附属侵蚀区，现在却成为了这块的侵蚀源头，这种现象是在里昂牧师死后。
线索被串联了起来。
布莱特猛然抬头。
对上了里昂看过来的茫然眼神。
是里昂牧师变成了原生堕兽，是他……加剧了卡尔布里的污染……
不对，不对，这只是猜想而已，作为牧师的里昂怎么可能会变成堕兽，牧师和术士在魔素失衡之后不是首先会变成黑魔法师吗？
而且他们所在的这个空间，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啊！
第二面屏障还没解开，布莱特不敢妄自下结论。
“布莱特先生，有没有可能，他就是第二面屏障的解法呢？”卡特丽娜放低了声音，她的目光移向里昂。
“您难道不觉得，这片环境……或者说这片区域的变化，和他有关吗？”
卡特丽娜的猜想很合理。
从那个原生堕兽的出现，环境产生了第一次变化，从黑色的侵蚀区域变成了翠绿色的森林；再到原生堕兽的第一次变化，森林变成了仅有一处水池的虚空；到最后里昂的出现，虚空又变回了森林。
如果说他们所在的区域是第二面屏障带来的幻象，那里昂，又或者说那个原生堕兽和幻象的变化有着密切的关系。
布莱特长出一口气。
他朝着里昂走去。
“把推荐信给我吧，我帮你带回给罗蕾莎。”他向里昂伸手。
里昂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只是他握着推荐信的手却明显地开始收缩。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布莱特先生，只是我现在有个疑问……”
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冷意。
“您，是布莱特先生吗？”
布莱特抬眼，他死死地盯着里昂脸上逐渐褪去的笑意。
“果然，我就不该相信在侵蚀区域里见到的人。”
里昂抬起手，他扬了扬手里的推荐信。
“是堕兽？还是那个白头发牧师变出来欺骗我的？”里昂明显没有了先前的温和，他另一只拿着提灯的手高高地举起。
“那个丽兹小姐，也是假的吧，你们根本就没有见过我！”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
“你们真是令我作呕！你们想毁掉我的村子是吗？！”
里昂没有牧杖，他手中提灯里的光芒在那瞬间迸发开来，带着几近凌冽的魔素气息。
白魔素？！
净化提灯上流转的术式纹路倒映在布莱特的眼中，他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收缩着。
他是原生堕兽，为什么他可以继续使用白魔素？
提灯发出的光具象化，变成道道光箭朝着布莱特和卡特丽娜的方向刺去。
和罗蕾莎的术式是一个门路的。
布莱特将牧杖横在面前，他双手持杖，迎面抵挡光箭的袭击。
连续几道光箭打在牧杖杖身上，带动杖身剧烈地震动着。
“冷静点，我是布莱特本人！”
虽然他确实没有与里昂见面认识的记忆，但当务之急还是稳住里昂的情绪。
他手上使劲，白魔素注入牧杖反射出些许白光。
白魔素映照的白光闪了里昂的眼睛，他迟疑地停下了攻击。
“不是堕兽……”他有些犹豫，高举的手却没有因此放下来。
“我是布莱特，只是我根本没有遇见你的印象。”布莱特只能言简意赅地解释道，防止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里昂因为激动又做出攻击性举动来。
“没有见过我……可我们分明——”他的目光跃向布莱特背后，落在那个水池上。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他的声音骤然拔高，“是你，是你，你这个叛离信仰的家伙！！！”
这又是把自己认成谁了？布莱特听到他激动的语气，神经刹那间紧绷了起来。
“我不会把卡尔布里交给你们这帮畜生的，该死的黑魔法师，别想再欺骗我了！”里昂的嘶吼声几近破碎，他把另一只手也按在了提灯上。
得先安定他的情绪！
布莱特抬起胳膊，抡上的牧杖已经蓄势待发。
只是那牧杖还没砸下去，里昂的手却突然软下了下来，净化提灯瞬间砸在地上，碎成了残渣。
他吐出一大口黑血。
黑血顺着他的下巴，大片地低落在他洁白的牧师制服上。
“咦……”里昂不可置信地回头，他的瞳孔开始剧烈地收缩。
“噗呲。”
匕首划破人体肌肤的声音清楚地传入布莱特和里昂的耳朵。
出现在里昂身后的是卡特丽娜。
她的脸上挂着淡漠，只是手上的匕首表明了她所做的一切。
是殉道者之匕，她什么时候拿走的……
布莱特下意识地回看了一眼放在自己包里的匣子。
“别看了牧师，我的法器不是实影，只要我想，它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卡特丽娜松手，匕首消失在她的手上。
只是里昂身体的破洞没有因为匕首的消失而不见，被卡特丽娜刺穿的伤口正在大片大片地泛着黑血。
“你是黑人格？”卡特丽娜现在的举止行为，明显与原先的卡特丽娜不同。
“不难猜吧，毕竟会黑魔法的卡特丽娜不能使用法器。”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然后满不在乎地往后一退。
里昂的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
“果然……果然你们是……”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吃力地吐出破碎的单词。
“你要不要好好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黑人格突然蹲了下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倒下的里昂，里昂几乎涣散的瞳孔与黑人格的眼睛在那瞬间相交。
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个浑身爬满了黑色污泥的怪物。
“啊……”里昂的身体开始痉挛，不知是因为受到了致命伤，还是出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