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这场由江樱惹出的风波总算平静了下来。

舅妈也很快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个硬茬,远非自己这种等级和地位可以招惹的。但是,虽然乞丐不会对百万富翁犯气,对另一个乞丐可就没那么宽容了。

一想到自己花了那么大价钱举办的宴席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丫头抢走了风头,所有人都围着她一副谄媚讨好的样子,连自己的儿子都时不时偷看人家那礼裙下偶尔露出的光洁长腿,中年妇女一时间悲从心起怒从肝冒恶向胆边生,看叶常乐这个把鬼子引过来的“内奸”是越看越不顺眼。

而且现在那个丫头似乎在忙着应付其他人的殷勤,也没注意到这边,舅妈顿时又觉得自己行了。

“你说你啊阿乐,怎么能让人家这么破费?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交朋友关键在用心,你这样巴结人家,让人家不好意思只能送那么贵重的大礼,说出去我们脸面往哪搁?”中年妇女对正在看着少女发呆的叶常乐一顿痛骂。

丝毫没在意是自己的“指点”才迎来的“打脸”。

叶常乐被骂的有些懵逼,但这么多年的生活经验早就让他练就一番熟练的熄火技巧。“对不起舅妈,我下次不会了。我会和她说清楚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答而不辩,问就道歉。

看这小子虽然不太懂事,但勉强算是听话,舅妈脸色虽然还比较难看,但火气明显已经去掉了几分。她皱着眉头,眉间的褶皱层峦叠嶂。

“你说你,没事怎么就认识这么一个丫头,她是你能够认识的嘛?人家简简单单一顿午饭比你那死鬼爹妈给你的一年生活费还要多,你能和人家平起平坐?”

舅妈语重心长地说道,丝毫没在意叶常乐脸上僵硬的表情。

“对了,她是哪个班的?你们学校有这么一个学生我怎么不知道?”中年妇女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话锋一转,确实把目的暴露无疑,“照理来说我不知道,你表哥谭何德应该也知道吧?怎么她好像就认识你一样?”

“听舅妈一句劝。这样的女生啊不好惹的,有钱漂亮的心都野的很,你拿捏不住的。”舅妈说罢瞥了一眼人群中的少女,眼神仿佛在打量一件货物。“不过看样子家境真的不错,到时候应该也是会去燕京上大学,让她和你表哥互相照应倒也不错。”

“怎么样,你和她那么熟,当个中间人,介绍给你表哥认识一下吧?”

中年妇女算盘打的很响。她在心里仔细看了看自己这个不争气的侄子,就这长相和能力,明明被自己儿子甩了好几条街。他都能和那个女生走的那么近,自己儿子那么优秀,岂不是就缺了一个亲近的机会?

那丫头无论外貌还是家境都是妇女生平仅见,虽然人有些傲气,但对叶常乐可确实是满满的好。这换做自己儿子,到时候孤男寡女在燕京,大学那么一上,朋友那么一交,把没见过啥优秀异性的少女拿捏住,那可就轮到自己住在大四合院等着她端茶送水咯。

妇女脑中畅想着把如精灵般灵动的少女狠狠拿捏的戏码,却听到耳畔传来冷漠而低沉的声音。

“不要。”

中年妇女一下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不要。要认识她,自己去。”少年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漠,“而且把您对我父母的称呼收回去。向他们道歉。”

中年妇女愣在原地,半晌,一下子狠狠叫吼了出来。

“反了你了,反了你了!”

她拿起椅子上的包狠狠往叶常乐身上砸去,少年被砸却依然不肯躲开,就死死盯着中年妇女的眼睛。

“道歉。”

“白养你了,我白养你了!”中年妇女总算找到了宣泄今晚憋屈的出口,抄起桌子上的菜盘,狠狠往叶常乐脑袋上扣去。

油腻腻的菜汁从叶常乐的头顶流下,让他整个人充满了一股有些恶心的汤汁味道。

“让你帮点小忙就和我顶嘴!说你几句就让我道歉!”没人敢拦着这样发狂的妇女,当然也有可能是没人会为了一个找不到父母的孩子出头。中年妇女狠狠叫嚣着,“我说错了嘛?你父母就是死鬼,就是不要你了!你个没人要的贱货!在我们家混吃混喝的寄生虫!”

……

叶常乐没有开口反驳。

菜汁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怕张嘴会碰到这种恶心的汁液,更怕一张嘴,他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法驳斥舅妈的任何话。

他只能咬了咬嘴唇,装作一副无所谓摆烂的样子抬头看天花板,不让汁液流得太快,也不让自己显得可怜。

他不敢和女孩对视,他害怕看到女孩的眼睛。那双赤红的双瞳,会倒映出怎样一个自己?可怜,可悲,孤独,还是无助?

他不想看到女孩任何同情的表情。因为大概在他心底深处,真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女当作《少女之仪》里那个陪伴自己走过漫长孤单时刻的江樱了。

……

“啪。”

又是盘子碎裂的声音,但并不是砸在叶常乐头上。

少年吃惊地看向眼前,舅妈头上,鲜红的汤汁如同鲜血一般,布满了她整个大波浪头发。

“抱歉,刚刚想找一样的菜盘,没找到。”

径直走到少年身边,女孩轻轻地拿起手帕,丝毫不在意少年身上的味道,踮起脚尖把他脸上油腻腻的汤汁擦干。

“擦不干净的。”

“那也要擦。”江樱不满地说道,皱起好看的眉毛,挥手打掉叶常乐试图阻止的胳膊。“否则和你一起走出去多丢我脸啊。”

“你,你,你这贱*子,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舅妈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一副仿佛要晕厥的狂躁。

江樱冷笑,把手帕塞到叶常乐手中,“自己擦。”

“真奇怪,我只是把你对我的……我的小宠物做的事情对你做一遍。你怎么就生气了?”江樱转过身,赤红的眼瞳不再遮掩其本性的高傲和疯狂,对着中年妇女冷声说道。“你生气完了,现在是不是该我了?”

“你,你想做什么!”中年妇女惊恐地看着少女步步逼近,抓住在一旁的儿子的手,“你,你别过来,臭*子你不要过来!”

旁观的人有试图阻止,但看到经理那别有深意的一瞥,也都停下了脚步。

“滚。”少女的礼裙没有限制她的行动,一个高抬腿,把勉强挡在中年妇女身前的谭何德踢飞出好几米。

“儿子!”中年妇女悲痛欲绝。

“妈,妈。好,好疼!”抱着头的谭何德竟然吓哭了。

“啪。”菜盘砸碎在中年妇女的脑壳上。

“道歉。”

没等中年妇女反应过来。

“啪。”又一个菜盘砸到了她的头上。

“道歉。”

“等,等等!”中年妇女还想说什么。

“啪!”这一声特别重。

“你给他等的机会了嘛?道歉!”

……这已经不是什么高档酒店的包厢了,这简直像格斗场。但即使这样,在场的负责人酒店经理仍然事不关己一般袖手旁观,甚至让人怀疑如果女孩一声令下他多半会过去递盘子。

“啪!”女孩砸的力度越来越大,眼神中甚至逐渐聚集起了浓重的杀意。

“道……”

少女的手被拉住,叶常乐对她摇了摇头。

“她无缘无故砸了你脑袋。”少女说道,冷淡的语气却似乎带着哭腔和委屈。

“你也砸了她很多下了,扯平了。”少年笑着说。

“不一样。她凭什么砸你脑袋。”少女的偏心倒是非常明显。

“别的不说,她真的养了我很多年。”叶常乐无声地笑了笑,“在我爹妈都不管我的情况下,她确实养了我很多年。”

江樱看了抱着头“哎呦哎呦”呻吟的妇女,和一旁明显已经被吓坏了的谭何德,把盘子一扔。

“帮她找医生,医疗费用和这里的损失我付了。”

经理恭敬地说:“损失可以记在他们头上。我们有很多办法让她赔偿。”

“她不配。”江樱指着叶常乐向经理说道,“和他有关的费用,这一家子人从此以后都不配负担。”

少年耸了耸肩膀,“拒绝包养。”

“那你还有其他去处么?”女孩瞪了他一眼。

叶常乐想了想,点了点头,“其实当小白脸一直是我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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