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气息在房间里面乱窜，他齿轮转动的手踝也有些卡塞。
赛琳娜的叫声有点发哑，发声系统出了故障吗？
“过来，赛琳娜。”老乔治对着窗口蹲坐的机械猫咪招招手，他伸手摸了摸左眼前的单片眼镜，将它取了下来。
左眼的齿轮已经卡得动不了了。
被叫做赛琳娜的机械猫咪没有动作，它在窗口那里缓慢地挪动了一小步，然后喵了一声。
那声音就像是泡了数天的棉花一样绵软稀碎。
“今天这是怎么了？”老乔治伸手在柜台旁边摸了摸，抓了一根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
赛琳娜蹭着窗户边已经褪色的陈旧窗帘，似乎在提醒老乔治往外看。
“什么，是主人回来了吗？”
老乔治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维护的视觉系统已经看不太清路了。
伴随着门顶的铜风铃传出有些发涩的响声，两个人站在门口：一个穿着教会基础的牧师制服，个子较高，身后跟着一个披着术士短袍的女孩。
“打扰了，请问埃文先生在吗？”平静的声音从那个高个牧师口中传出。
老乔治听到牧师的声音先是伸了伸自己有些生硬的脖子，反应过来那人并不是自己的主人时，他显得又有些惫软。
“抱歉先生，主人已经好久没回来了，”他拄着拐杖，有些吃力地往柜台的方向走去，“店铺早就不营业了，一直开着门只是为了等人回来罢了。”
“喵。”赛琳娜细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声音极其虚弱，但老乔治竟从其中听出了一丝丝喜悦。
他有些好奇地回头看去，只见那只躯体已经有些发锈的机械小猫咪亲昵地蹭着牧师身后的那个术士女孩。
奇怪，赛琳娜平时不怎么亲人的……
老乔治伸手按住自己脖子上的齿轮关节，努力让自己的头抬起来。他用元素晶石运作的机械眼睛看向那个女孩。
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女孩红色清澈的双眼时，他怔在原地，手上的拐杖不由自主地掉落，砸在老旧的木制地板上。
“主人……？”
主人？
布莱特听到那老魔人偶的话，有些疑惑地看向卡特丽娜。
只见卡特丽娜蹲下来摸着那只机械猫咪，她也满是困惑。
“不对，不是主人，只是个小女孩……”那魔人偶自言自语，然后摇了摇头，“老乔治真是老糊涂啦。”
“不好意思，先生，既然埃文先生不在的话，这家店还有别人能帮忙修复一下我的牧杖吗？”布莱特从背后取下他的银饰牧杖，“毕竟有些着急。”
“本来老乔治是可以修的，只是您看……”老魔人偶伸了伸自己带着铜锈的手，卡住关节齿轮的锈迹发出略显刺耳的声音。
“精细的修复工作已经做不了啦，老乔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报废，只能在这里等着主人回来。”魔人偶不会叹气，老乔治只是轻轻摇头，表示自己的遗憾。
赛琳娜又喵了好几声，它使劲地蹭着卡特丽娜的腿，让卡特丽娜有些不知所措。
“真是奇怪，”老乔治看向卡特丽娜，他闪着蓝光的晶石眼睛略微黯了黯，“不是主人，但这双眼睛简直和主人的一模一样。”
卡特丽娜放在赛琳娜头上的手没有拿开，她本想把这只机械猫咪抱起来，但是看到它有些松垮的整体关节，她又有点害怕这只机械猫咪会散架。
她抬头看向老乔治，又看了两眼布莱特，似乎在等布莱特的行动。
“咦，稍等，先生，您的那把牧杖……”老乔治的目光偏移，布莱特拿在手里的牧杖还被他平举在手里。
“啊啊，是老乔治疏忽了！”他举起手想拍拍自己的脑袋，但是由于关节无法运动，他的手只能停在空中，显得有些滑稽。
“这是真理之目啊，真是的，老乔治都忘记了。”
他小步靠近卡特丽娜，然后从她手中接过了赛琳娜。
卡特丽娜和布莱特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疑惑。
“还请你们随便坐坐，老乔治马上就去把能修复真理之目的东西拿出来。”老乔治提溜着赛琳娜，一瘸一拐地走向柜台后面。
“先生，拐杖……”卡特丽娜本想提醒老魔人偶他掉在地上的拐杖，只是还没说完他就没了影子。
真理之目是银饰牧杖的名字吗？这牧杖这么重要，让这魔人偶这么激动？布莱特想起自己对牧杖的暴力使用，他心虚地把目光移向店内的布饰，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墙面上挂着的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老旧泛黄的墙面上挂着三四个相框，有个人照片，也有双人合影。
个人照片里是一个褐色头发的男人，戴着单片眼镜，穿着工匠围裙，脸上挂着随和的笑容，深红色的眼睛由于照片的褪色已经有些淡化了。
“菲徳拉·埃文，光历789年……”他念着照片下的一行小字。
真是奇怪，明明是格洛丽人，为什么用的是光历纪年。布莱特又仔细地看了两遍那个男人的脸。
这双眼睛确实和卡特丽娜的有点像，从眼睛颜色到微微下垂的眼角，以及眼中的神采——似乎对世界抱有无尽的好奇与探究欲，和卡特丽娜的眼睛一模一样。
布莱特从来不觉得世界上有什么巧合。
他看了两眼在他身后打量着其他照片的卡特丽娜，又把目光放在另一张双人照片上。
这张照片里和菲徳拉合影的是一个女人，金色的卷长发，蓝色的眼睛，个子高挑，只比菲徳拉矮一点。她穿着高级术士的长袍，胸前別着一个勋章。这个布莱特见过，这是特级术士的勋章。
特级术士是比五星术士还要高级的存在，特级术士勋章由在风之都特恩佩斯特的术士协会总部统一颁发的，对于术士资源比较匮乏的国家，一整个国家可能都见不到多少个特级术士。
他看向照片的角落寻找落款。
光历785年，菲徳拉·埃文和……
艾琳·赛特？
那位出身是勒克里亚斯的协会首席术士艾琳？
布莱特虽然对术士协会的具体情况不了解，可他听到的八卦也不少，艾琳的名头可以说是整片大陆无人不知了，他却对菲徳拉了解的却不多。
而且看双人照片的情况，菲徳拉坐在软椅上，拉着艾琳的手，艾琳微笑着站在他身边，仔细看他们牵着的手上，还带着一对戒指。
两人眼中的感情几乎要溢出照片。
布莱特移开目光又看了看别的照片，双人照都是艾琳和菲徳拉一起拍的。
他没有听说过艾琳的丈夫，或许是因为艾琳的名气太大了，以至于她的丈夫作为格洛丽一名比较出名的工匠，都显得那么不起眼。
他眯了眯眼睛，仔细地描摹了一遍艾琳的脸部。
越看越眼熟。
布莱特看向卡特丽娜，只见女孩对着那几张照片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布莱特开口轻轻询问。
“感觉很熟悉，”卡特丽娜回答，她想伸手去触摸那张双人照片，犹豫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很……亲切。”
“我记得你说过，你老师收养你是因为你的母亲？”布莱特询问道。
卡特丽娜点头，她有些吃惊于布莱特居然记得她曾经为了调节气氛的随口发言。
布莱特垂眼，线索在他心底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亚瑟夫·特瑞斯的老师是艾琳·赛特。
卡特丽娜·特瑞斯是艾琳·赛特和菲徳拉·埃文的女儿。
一切都是那么巧合却又那么离奇。
没有犹豫，布莱特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卡特丽娜。
“您的意思是，他们是我的……”卡特丽娜的声音软了下来，她的手指控制不住地贴上了照片。
她好像想通过这种方式接触自己素未谋面的父母。
“老师从来没有和我提过他们，”她看着照片里的那对夫妻，语气有些向往，“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布莱特不知道菲徳拉是怎么死的，但他知道艾琳的下场。
她解决了诺亚之塔黑魔素泄露造成的黑月事件，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她对白魔素的天才运用帮她压制住了一段时间。
在她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黑魔素侵蚀反噬还是落到了她的头上。
作为首席术士，艾琳清楚自己如果受到了侵蚀堕落成黑魔法师会对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她于光历800年，在诺亚之塔布下法阵，自焚于塔下，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她死后化作的魔素由她的学生亚瑟夫·特瑞斯处理，利用诺亚之塔进行了净化。
而按照时间来算，卡特丽娜正是出生于光历800年的。
是由于卡特丽娜的诞生引发了艾琳的魔素失衡吗？
这一切布莱特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艾琳·赛特是一位伟大的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