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你拿了我的剧本?”

听完斯特劳斯的讲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梦中的三次死亡不但跟维克托毫无关系,反而与我的经历产生了重叠,一时之间我竟然分不清我们两个到底是谁被困在梦境之中了。

“你也做过被导弹炸死的梦?”

“那大概并不是梦。”

“我懂我懂~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

斯特劳斯一边说一边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看来你确实不是走了霉运才当上16TH的队长,搞不好我们遭受的是同一种诅咒。”

“别开玩笑了……我可是真的体验过死亡啊,而且还不止一次。”

我苦笑着回应道。

“所以这就是你‘拒死’的秘诀咯?通过梦境窥伺到一个个不幸的未来,然后在现实中竭力阻止它们的发生?”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拿着水晶球的女巫。”

斯特劳斯耸了耸肩。

“我说过了,何时、何地、何人……所有的细节全都暧昧不清,要在现实中完整的体验了一次,我才能搞清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这么说,你岂不是天选之子?游戏里的主角尚且需要存档读档,而你躺着就能一命通关,人生也太轻松了。”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你真觉得这天煞的诅咒会让自己的人生变得轻松?”

“……不会吗?”

“当然不会了!你以为它能让你百病不侵长生不老?你以为它能让你心想事成万事如意?你以为它能让你腰缠万贯扬名立万?”

说这些话时,斯特劳斯的眼中一片灰暗,好像一瞬之间老了十岁。

“不,不会的!它只会给你招来无尽的灾祸,无尽的愤怒、嫉妒和惊恐,无尽的野心家,还有永不停歇的战火!这份见鬼的‘幸运’绝不是没有代价的,我才不会拿身边人的幸福去换自己这条可有可无的烂命!”

“……你这家伙还知道关心别人啊,我还以为你早就丧失那种功能了。”

斯特劳斯咬牙切齿的控诉让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无比凝重,为了缓解气氛,我只得草草的结束了眼下的话题。

“好吧,这么一来,你小子整天沉迷二次元但又不想离开军队的理由我多少算是明白了。”

“明白了又如何,反正你也不相信。”

“也许我也没你想的那么顽固。其实我也经历过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情,有一个不死之身的部下肯定不是其中最离谱的那个。”

我笑着对眼前的男人说到。

“无论怎样,欢迎回来,Sandman,今后我一定会把那些最困难,生还率最低的任务全部交给你,做好觉悟吧!”

“难道之前不是这样?”

听到我这么说,坦胸露背的上士同样笑了起来,等我们俩笑够了,他果断伸手取回了自己的荧光指示器。

“行了,已经聊得够多了,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这么急着赶我走啊,你一个人不觉得孤独?”

“没人打扰,工作效率才会更高。我有美雪酱陪着就够了。”

“美雪?是这个等身人偶么?”

我指着墙边披着性感装甲的巨型手办这么问道,我记得以这妹子为主角的动画好几年前似乎流行过一阵,只是当时我忙于学业,具体情况也不是十分清楚。

“什么人偶,美雪是我老婆,她的等身塑像可不是光有钱就能搞到的。”

“……我猜是这座竞技场的主人送你的吧。”

“也不全是……我不想聊这个。”

说话时斯特劳斯眼神飘忽,似乎是被戳中了什么软肋。

“行,不聊你老婆,那就聊聊你对这里的看法吧,其实我一开始就想问了,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鬼地方……怪怪的?”

虽然很想再多问一点有关美雪的事情,但眼下明显还有其他更有意义的话题,如果雷的姐姐真的非常器重斯特劳斯,这小子说不定会对屋外的迷宫和那些变幻无穷的怪门略知一二。

“地下竞技场本来就是怪胎云集之地,大将在这肯定会感到不自在吧。”

“……我又不是哪里来的大小姐,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碰到过那种超自然的,违反常理的……”

“你是说,怪谈?”

"对对,怪谈,有么?”

“不可能没有啦,毕竟是地下世界,但你问这个干嘛?你专程跑来就是为了打听这种事的?”

斯特劳斯一脸鄙夷的回应了我,这家伙一边坚信自己是什么“拒亡者”,一边又对所谓的超自然现象嗤之以鼻,真不知道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我问这个当然有自己的用意,真相的影子往往就隐藏在那些看似荒诞的故事之中。不瞒你说,有人密保行星联合的SIU部队最近会有所行动,而这座丽园竞技场就是他们重要的接头地点。”

“原来如此,也确实是个突破方向。要说鬼鬼祟祟的家伙,我还真知道一个,是个新来的保安,女的,看起来有点呆,但意外的很能干,听说她空手就能停下暴走的AS,而且喝酒怎么喝都喝不醉。”

我闭着眼瞎编了个借口,哪曾想斯特劳斯居然真的顺着话头提供起了情报,只不过他说的似乎并不是我想要的,起码在我这里,喝酒不醉和空手停下AS并没有多不可思议。

“……这也算怪谈么?”

“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自从那女人来了之后,经常有参赛选手抱怨遇到了‘鬼打墙’,在更衣室里兜兜转转走不出去,还有值班人员报告半夜三更听到了地底下传来诡异的歌声,我还听说有客人上厕所时在镜子里看到了死去的亲属,闹得最大的一次,是某场比赛中场休息时,舞台中央突然出现了个人形黑影,那影子痛苦的扭动了足足半分钟才消失,所有观众都看到了,但当时却没有任何一台录像设备录下那一幕。”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些都发生在那个女保安来了之后?”

“之前也有,但那丫头来了后各种怪事就变得越发频繁了,不过这也是我听来的,类似的破事我一次都没遇到过。”

“到头来全是传言吧,不然那家伙还不早被开除了。”

“谁知道呢,能做主的人又不是我,不过最近确实有很多区域遭到了封锁,也没人出面给个说法。”

“你跟老板一家的关系那么铁,你没当面问过他们?”

“我可不爱管这种闲事,再说了,雷那混小子暂且不论,她姐姐可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你居然也见不到?我还想请你帮我引荐一下呢。”

“那你就高看我了,我跟那女人也就说过几次话,连面都没真正见过。”

“这么神秘的么……”

我摸着下巴想了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雷的姐姐,那女人根本就不存在?”

“噗,你还真敢想啊,大将。”

听到我这么说,斯特劳斯用鼻子喷出了一个音节。

“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我看不出这么做有什么必要,在玛塞,枪杆子就是最大的规矩,没人在意什么正统、传承之类的狗屁。”

“会不会是……雷?”

“就说没有必要了,那小子如果真对竞技场有所图谋,干嘛要多此一举再立个傀儡,玛塞是讲实力的地方,大大方方的接手更能增加自己的威望。”

“也许他需要一个神秘的后台来给自己增加话语权?”

“那你就太小看他了。”

斯特劳斯一脸不屑的回应道。

“雷那小子确实很有野心,但他想做的可不是地下世界的王,如果竞技场的掌控人不是他姐姐,我想他这辈子也不会跟这鬼地方扯上关系。”

“看来你很了解雷啊。”

“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

“既然如此,可疑的人果然还是那个女保安……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她么?”

“不知道,要不你试着整点事?说不定她会来找你。”

“……好吧,这确实是个办法,那么,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吧,你认不认识一名叫‘菲奥诺拉’的参赛选手?”

“当然,她可是这赛季的夺冠大热门。”

“那你知道她其实是地球军的人么?”

“这里没人在意那种事,别说地球军了,我听说给NSA打工的佣兵都会时不时会跑来挣个外快。”

“……这群王八蛋胆子也太了,”

我沉吟半响接着问道。

“有没有什么与菲奥诺拉有关的传闻?”

“有倒是有,不过跟怪谈没什么关系,你要听吗。”

“但说无妨。”

“听说她是个拉拉。”

“哈?”

“就是女同性恋。”

“我知道拉拉是什么意思,但怎么会有这种流言?是不是哪个搭讪不成的大猪蹄子造的谣?”

我一脸黑线的这么问道,据我所知,地球军内部保守主义的盛行程度与曾经的PKF相比也不遑多让,不纯的同**往会严重影响双方的仕途,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八婆,天天打听这种事,但我确实看到那女人经常跟一个年轻女孩出双入对,传言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吧。”

“年轻女孩……安碧卡么,没想到她们居然是这种关系。”

斯特劳斯爆出的猛料让我有些头疼,光是一个疑点重重的安碧卡就已经够伤脑筋了,要是再加上那个浑身煞气的菲奥诺拉,我真没有自信可以在她们面前全身而退。

【怪不得小瑞茜要等比赛结束后才让我接触安碧卡,到时是二对一,我应付得来才怪,不过话说回来,她们俩真的跟异乡人或者守护者有关系么?会不会是我搞错了重点呢……】

我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坚信自己的判断了,但我依然认为自己不会在这个鬼魅横行的地下世界一无所获,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那个疑点重重的新人保安,她的手上说不定就握着能解开所有谜题的真理之匙。

“你有武器么?”

“喂喂,大将,你不是真想搞出什么大动静吧。”

“放心,我有分寸,不会砸了你的饭碗,但我可不能两手空空的去面对一个能肉身对抗AS的怪物。”

“要说肉身对抗AS,大将你也用不着谦虚……喏,拿去,我也只能给你这个了。”

说完,斯特劳斯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了一把防身手枪,这玩意没什么威力,但好歹是把火器,用它来讲道理人人都能听懂。

“谢谢。哦,对了,等会外面可能会有不小的动静,你老实待在屋里千万不要出来。”

“行啦,我又不是小学生,你还真想当我妈啊。出去记得关门。”

斯特劳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检查了一下手里的枪械后,我推开大门回到了外面的走廊,在房门关闭的那一瞬,我注意到屋里的美雪人偶似乎朝我的方向投来了视线。

【我眼花了吗……】

我被这“惊鸿一瞥”吓得不轻,但更衣室里的怪事并没有就此结束,还没走出两步我就发现好像有人在身后窥视着我,我猛一回头,刚好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

【又在装神弄鬼了,我到要看看这回还有什么花样!】

虽然理智已经告诉了我前方是敌人布下的陷阱,但事已至此,我除了单刀赴会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提着手枪大步追到了影子消失的地方。不出我的所料,拐角后的空间果然被扭曲成了一个次元迷宫,然而这对经验丰富的我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太大的难关了。

【下面……不,上面么?】

靠着直觉,我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在无数破碎的墙壁间攀跃的白色人影,与伤害塔西拉的黑色人形不同,那家伙似乎不是什么超自然的存在,仅仅只是一名穿着白衣的女性。

【这身形有点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带着疑惑,我将手枪插到后腰,纵身一跃就像蝙蝠一样倒挂在了附近一块其实是地板的天花板上。现实世界里的物理规则根本无法在次元迷宫里生效,在这个错乱颠倒的世界里,主观意志决定了事物的发展方向。只要认为上方是‘下’,那么我向上攀爬的过程就变成了一趟一路向下的旅途,

【看你往哪跑!】

往上攀爬的速度当然是不可能比得过向下跳的,没过一会,白衣女人就发现了自己正在被人追赶。

从对方的动作中,我能明显感受到她的慌乱,然而就在我快要逮到她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伴随着一声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清脆的机械声响,我好像时空回溯一般被丢回到了某个先前站立的地方,而白衣女人却没有受到类似的影响,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就被再次拉开了。

【果然没这么容易啊……】

眼看对方打算继续逃跑,我只得加快追赶的脚步,通过选择一些更加危险的落脚点,我又一次艰难的追上了目标。在第二次逮住那女人之前,我还特意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只可惜对方的诡计不是能用眼睛识破的,到头来我还是在一声脆响后被丢到了一个远离目标的位置。

【见鬼了,这保险还是无限残弹的吗!】

不信邪的我调整状态,第三次向“下方”的人影猛追了上去,好消息是,白衣女人发动“回溯”是有代价的,每次发动完她都要原地休息一会,之后的攀爬速度也会肉眼可见的受到影响;坏消息是,这点代价根本不足以逼迫她乖乖放弃抵抗,不管被我追上多少次,这家伙都能在扎眼之间让我的努力通通化为泡影。

【可恶!得想点别的办法……】

如是再三的折腾了差不多七八回后,我放弃了蛮干,开始动脑思考要如何突破这看似不可突破的难关。

在察觉到对方并不像我这样熟悉次元迷宫的运作方式后,我毅然取出腰后的手枪,朝她所在的位置扣下了扳机。

伴随着一声闷响,子弹夺膛而出,没飞多远就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扭曲的空间中时隐时现的胡乱飞舞,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不会认为这发子弹能派上什么用场,但在次元迷宫中浸淫许久的我却明白,“视觉”不是这个空间中最有效的探查手段。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我信心满满的盯着自己的猎物,如我所料那般,白衣女人根本没把我的攻击放在心上。女子很快就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在她跳向下一个落脚处的刹那,那发子弹突然从她前方的虚空中拍马杀出,精准的命中了她空门大开的右肩。

【好了,这下你要怎么办呢,你的回溯能治好你的枪伤么?】

虽然一击得手,但我持枪的胳膊却没有垂下,准星的另一头,中枪的女子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才最终落到附近的一块不大的漂浮物上,在她落地的同时,“回溯”现象果然再次发生了,但就像我推测的那样,已经造成的伤害并不能通过回溯来治疗,女子依然是受伤状态,而那发被她回溯掉的子弹则是再次隐没到了虚空之中。

【哈,自掘坟墓!】

白衣女人似乎认为自己已经位移了一段距离,不会再次被弹丸打中,于是放心的开始了休息,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个空间的运行规则与现实世界大相径庭,子弹最终会击中哪里并不取决于它的初始弹道,而是取决于我的意志。

半秒之后,子弹再次命中了白衣女子,这回中枪的位置是她的左腿,强大的冲击力几乎将她从狭小的漂浮物上掀飞。

为了自保,女人不得不对自己使用“回溯”,赶在落入虚空前将伤痕累累的自己传送到了某个之前栖身过的安定之处。

而我要等的就是这一刻,在清脆的机械音响彻我脑海的瞬间,我用力扣动扳机,一口气将枪里剩下的子弹全都打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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