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请问，你们是来找若汐的吗？”
留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女人，微笑着站在那里，轻声问道。
“你是？”
“啊~瞧我都忘了自我介绍”
她说着，朝着他们浅浅的鞠了个躬。
“我叫林若筱，是若汐的姐姐”
抬起头，微风吹动她的头发，透过发梢的间隙，隐约能看见她的眼睛。
简直跟林若汐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清澈瞳孔……
……
片刻的沉默
“姐姐？！”
童小铃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林若汐姐姐的人。
“……”
闻所未闻，林若汐什么时候有个姐姐？
印象里，有关家人的事她几乎从未提及，非要说有的话，就只有那个有些刻板的老爸了。
“看样子，她没有跟你们讲过呢~”
林若筱苦笑着，叹了口气。
“那个……”
南雨犹豫了一下，向前一步，又接着说道：
“若汐的事，能请你告诉我么？”
“你是？”
“我……是她的朋友”
她迟疑了一下，轻声说着。
“你是南雨？”
“诶？”
她抬起头，有些讶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原来就是你啊……”
林若筱低语着。
“那个……”
“可以哦~”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踱着步，走到她跟前。
“如果是你的话……”
两人几乎没有距离的这么站着，她的手，无声无息的，已经伸到了南雨的脸上。
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透着冰冷的温度，触碰到她的肌肤。
“……”
南雨晃神，看着她漆黑的瞳孔，身体像是要被吸进去般，动弹不得。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
“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南风打开她的手，一把将南雨拉至身后。
“哥，哥哥？”
南雨像是突然被叫醒了般，回过神，抬头看着他的侧脸。
“呵呵~原来是哥哥啊”
林若筱轻轻拍了下手。
“我只是跟南雨妹妹打个招呼，请别介意~”
她浅笑着说道。
“是么？”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回过头，又看着南雨。
“雨雨，走了”
“诶？等，还没……”
“……”
他轻叹。
“只怕是你想问的事，这位「姐姐」……也未必肯讲啊”
说着，用余光瞄了旁边的林若筱一眼。
“……”
林若筱依旧是一脸的微笑，没有回答。
跟这个人说话，就像是隔着层纱，想从她口中打听些什么，看来是想多了。
他沉默着，拉过南雨的手，扭头准备离开。
……
“若汐的事”
这时，林若筱却又突然开口，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就不劳烦各位费心了，她在这里过得很好，另外作为姐姐，我还想多说一句……”
她抬起头，笑容消失在脸上。
“请不要成为我妹妹的绊脚石”
声音渗透在小巷沉闷的空气中，向周围扩散。
……
几个人愣在原地，没了声音。
她说完，转身，视线扫过，停留在南雨身上，半秒，又移开。
踱着步，消失在小巷中。
……
“什么啊那个女人，莫名其妙！”
半天，童小铃才回过神，刚才的诡异气氛让她有些胸口发闷。
“走了，别人家的事，少说两句”
南风从她身边走过，拍了下她的后脑勺。
“你哪边的啊？见人家长得漂亮就怂了？没出息……”
“……”
南风没理她，回头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南雨。
“……”
“想什么呢？”
“没……”
她扭过头，看向一旁。
刚才那个人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懂……
若汐，究竟在想什么呢？
……
她眯着眼睛，前面的路，变得摇摇晃晃的，错觉么……
……
“雨雨，那个女人胡言乱语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童小铃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见她埋着脑袋不开腔，她又说道：
“你看，咱们也不是一无所获嘛，至少知道若汐住哪了，下次……”
童小铃话还没说完。
南雨的身体已经倾斜着，朝她倒来。
“雨雨！”
……
……
“妈，怎么样了？”
“小点声”
妈妈从她房间走出来，轻轻将门关上。
“有点低烧，刚吃了药睡着了”
她说着，把南风叫到客厅。
“我说南风，你这哥哥是怎么当的啊？！”
她拍着桌子，责问他。
“……”
“你带小雨回来的时候，她的鞋子、袜子全湿透了你知道吗？啊？！”
“我……没注意”
他低头，咬着嘴唇。
今天下着大雨，他们只顾着找林若汐的事，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这下周学校又要期末考试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老妈皱着眉头，脚不停点着地。
“老南，你明天能不能请个假？”
她转头问坐在一旁的爸爸。
“我？”
“啊，我这月底忙的要死，走不开的，小雨这一时半会估计也好不了，总得留个人在家看着她吧？”
“嗯，实在没法我就……”
“妈，我来照顾雨雨”
他打断老爸的话，轻声说着。
“你？行不行啊……”
老妈眯着眼，有些怀疑的看着他。
“煮个粥什么的我还是搞得定的啊，再说……”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
“这事我也有责任”
“是，是么”
老妈愣了一下，被他这么一说，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那明天你就早点过来吧，注意观察下，小雨要是没见好转就赶紧送医院，晚上我跟你爸就回来了。”
“知道了”
他说着，起身。
“我上去看看”
“你小点声！别吵醒她了！”
“……”
他默然，朝上面走去。
轻轻打开她房间的门，里面没开灯，黑压压的。
借着窗外路灯的光，勉强能看清她的脸。
他走到她床边。
凑近些，隐约能听见她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想必很难受吧，发烧的滋味……
他俯下身，有些心疼的握着她的手，手心有些湿润，这是发烧后渗出的虚汗。
但愿明天会好起来吧……
这么想着，他立起身，准备离开。
“哥哥”
一个微弱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哥哥”
她又叫了一声。
“在，我在呢”
他赶紧蹲下，将耳朵凑过去。
她的声音太小了，不走近一些根本听不清。
……
半分钟过去了，声音又没了。
梦话吗……
“……”
她微微动着的嘴唇，好像又在说什么。
他竖起耳朵。
“若汐，放学了哦……”
“……”
“傻丫头”
他默然，轻声说着，用手拨开她被汗水粘在额头上的刘海。
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半秒，又站起身。
……
走出房间，关上门，倚在门背后。
沉默着，想着什么。
叮叮叮
手机突然响了。
他回过神，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字。
「喂」
「南风！」
电话那头，传来魏伟的大嗓门。
「什么啊？」
他有些有气无力的问着，折腾了一天，他的精力也耗得差不多了。
「你找到林若汐了？！」
「啊……」
他愣了一下，看来童小铃已经把今天的事跟他讲了。
「正准备跟你说这事呢，她没事，好着呢……」
他说的没事，仅仅是确认了她的安全罢了。
但她，似乎不会再回来了，这是本人亲口所说……
「那就好，那就好……」
魏伟终于松了口气。
「对了，坤哥这边也查到了些关于林若汐的事来着」
「林若汐的事？」
听到这个，他原本昏昏欲睡的双眼突然有了些光亮。
「啊，你有兴趣？」
他的反应，让魏伟有些意外。
「说来听听」
「这个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要不你过来吧，我这还在洛嘉家里呢」
「现在？」
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
「行，我马上过来」
他说着，挂断了电话。
“……”
魏伟拿着手机，挠了挠脑袋，这个人什么时候对别人的事这么上心了？
奇怪……
……
当他赶到允洛嘉家里，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允叔，这么晚打扰了”
“哪里的话，快进来~”
允坤看着弯下身换鞋的南风，又开口：
“说起来，你好久没来咱们家了吧~”
“前不久不是才来过么，您忘了？”
他想了想，笑道。
“前不久……啊！对对对，瞧我这脑子，好像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对吧？”
“啊……是的……”
记得那天送醉得不省人事的允洛嘉回家，差不多就是这个点。
“嘿嘿，说道这里，允叔就要问你话了~”
他冲着南风笑了笑，神秘兮兮的说着：
“那天你跟嘉儿……”
“爸！！”
允洛嘉的声音，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南风是来谈正事的，你少在一边瞎掺和！”
“没，我这正要问那天……”
“走了啦！”
允洛嘉不由分说的拉着他的衣服，将他拽出玄关。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
脸颊微微发红，看着他。
“南风……进，进来吧……”
“哦……”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
“哟，这么快~”
魏伟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只见他鞋也没穿的，横躺在沙发上。
这家伙，还真是把这当自己家了啊……
“诶，我说你今天到底吃了什么药，这么积极？”
魏伟说着，用手肘抵了他一下。
“林若汐的事，查到什么了？”
他坐下，开门见山的问道。
“别无视我啊……”
“我来讲吧”
一旁的允坤说着，将玻璃杯斟上茶。
“其实吧，就在前两天魏伟跟我说起林若汐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在哪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还想着是不是跟谁的名字记混了，也就没在意了，但今天我在柜子里偶然翻到这个……”
他说着，拿出一张照片，放在茶几上。
这是一张合影照，照片里并排站着一些差不多6,7岁的小孩，从照片左下角写着的时间来看，是10年前的东西了。
“这是？”
“10年前在市里举办的一次古筝大赛，这是当时少儿组的颁奖合影”
“古筝大赛？”
允坤说着，抿了一口茶。
“是的，因为我在做钢琴生意的缘故，跟市音乐协会有些来往，便被邀请去看了这场比赛，不过说实话，我是真不太懂古筝这玩意，听不出谁弹得好谁弹得坏，坐在下面都快睡着了……”
“……”
想想也是，古筝这东西，会的人少，会听的人就更少了……
“直到后来一个小女娃出场，我印象特别深，当她弹完那首曲子，我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弹得很好？”
“这个……不好说”
允坤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
“我记得当时全场掌声雷动，你想想，连我这么个不懂行的门外汉都觉得很棒，那该是有多了不起？”
说起十年前的那场演奏，他似乎还记忆犹新。
“……”
“因此看到这张照时，我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记得当时我还特地去问了这个女孩叫什么名字，不会错的……林若汐，就叫这个名字”
他说着，用手指着照片最边上那个微微低着头的女孩。
和站在中间那些笑得一脸灿烂的孩子不同的是，女孩手上没有任何奖杯或者奖状，就像块背景布般，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她没拿奖么？”
“是的，这件事我当时还很纳闷的问了一个认识的评委，明明这个女孩弹得这么好听，为什么还两手空空啊……后来他悄悄告诉我，是因为这个女孩自己把曲子给改了，按照规矩，这么做是会被取消参赛资格的”
“……”
南风有些讶异的抬起头，看着允坤。
“其实我听说这个林若汐在参加这个比赛之前就已经小有名气了，当时有个很出名的古筝协会叫‘林音阁’，不知道你听过没有，从里面走出来的学生个个都是翘楚，在那个时候，林音阁几乎就是古筝的代名词，而林若汐，正是这‘林音阁’大当家的女儿，但可惜啊……”
允坤叹气，话锋一转，有些惋惜的继续说道。
“当别人都以为这个天赋异禀的女孩将会顺理成章继承‘林音阁’的时候，居然出了这种事……在那之后，我就再没听过林若汐这个名字了，至于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她受了打击不再弹古筝了，也有人说是林音阁内部闹出了什么矛盾，但……可能大多数人跟我一样，时间久了，也就忘了……”
“那林音阁后来就没再经营了吗？”
允坤摇头，摆了摆手。
“林音阁并没有因此消失……这大当家的，还有一个大女儿”
果然……
“听说这个女孩陆陆续续也拿了不少奖项，勉强算是将林音阁从公众视线的边缘拉了回来，不过嘛，我也特地去听过这个大女儿的现场演奏……”
“怎么样？”
“说实话，弹得是不错，不过比起她妹妹的琴音……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当然~这个我就说不好了，都说了我是门外汉~哈哈”
允坤说着，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这下多少算是了解了一些林若汐家里的状况了”
魏伟叹了口气。
“再加上南风那边也确认林若汐没事，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允叔，这个是？”
南风注意到装着照片的盒子里还放了张有些陈旧的光盘。
“啊，这是当时那场比赛的录像，也不知道坏没坏就是了……”
允坤小心翼翼的拿着光盘，轻轻吹了吹上面布满的灰尘。
“这个可以借给我吗？”
南风突然这样说道。
“诶？你有兴趣？”
印象里，他不是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人。
“嗯，算是吧……”
“那你拿去，反正我这留着也没啥用~”
“谢谢允叔”
他接过光盘，看了眼上面标签上的字，半晌，又站起身。
“那我就不打扰了”
“要走了？再坐一会儿吧”
“算了，家里还有点事”
他浅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准备离开。
“是么……诶，对了”
允坤说着，回过头。
“嘉儿，你还不送送南风？”
“诶？哦，哦……”
允洛嘉愣了一下，站起来。
“不用了，允叔”
“没事，她闲着也没啥事~出去走走也好！”
“呵呵，那好吧……”
他苦笑着，点了点头。
……
两个人走后。
客厅，只剩魏伟跟允坤两个人了。
“嘉儿，行不行啊……”
“别看了，人都走得老远了……”
两个人沉默着，又没了声音。
……
“洛嘉，就送到这吧”
他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她。
“嗯……”
路灯，时有时无的闪着昏暗的灯光。
她迟疑着，想说些什么。
“今天麻烦你们了”
倒是他先开口了。
“回头请你跟允叔吃饭~”
“哪里的话……”
她轻轻摇头。
“能帮到雨雨就好了~”
“诶？我说了吗……”
他愣了一下。
“能让某人这么死心塌地跑腿的……除了她还能是谁呢？”
她这才露出一丝微笑，侧着脸，看向一旁。
片刻的沉默。
“总之，谢谢……”
想了半天，这么说道。
“嗯，拜拜”
……
……
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木地板上。
今天看来是雨季后的第一个晴天。
窗外熙熙攘攘的，传来些讲话声。
她迷糊着睁开眼。
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
她试着坐起来，额头上的湿毛巾顺势掉到被子上。
这才想起，昨天回家倒头就睡，一晃眼，已经是这个时候了……
好想喝水……
“你醒了？”
南风端着杯白开水，走了进来。
“哥哥……”
她的头还有些晕晕的，耷拉着眼睑，看着他。
“好些了吗？”
他说着，坐到床边，靠近着，用额头挨了下她的额头。
“嗯……呀？！”
她猛地回过神，下意识抬起头，跟他额头撞了个正着。
“疼！我说小不点，你练铁头功啊！”
他揉着额头说着。
“都、都怪你突然……”
她红着脸，轻声嘀咕着什么。
“爸妈呢……”
“爸妈上班去了，学校那边我给你请了假，今天就乖乖在家休息，懂？”
“哦……”
“起来，把这个喝了”
他说着，将桌上的粥端过来。
她朝碗里瞧了瞧。
白花花的粥里，点缀着些绿色的蔬菜。
“你做的？”
“不然呢？”
“……”
他在家里，是从来不做饭的，真亏他能弄得这么像模像样呢……
她拿起勺子，轻轻剜了一勺。
送到嘴边时，却又停住了。
“怎么？没胃口？”
“……”
她摇头，似乎又想着什么。
“……”
他看着她，叹了口气，又说道：
“林若汐的事，我这边又打听到了一些”
“真的？”
她这才抬起头，张着大眼睛，看着他。
“嗯，把粥喝了，我就告诉你”
“……”
她二话不说，三两下将一整碗青菜粥喝得精光。
“喝完了”
她端着碗，给他看。
“……”
他无语，瞥了她一眼。
然后将昨天从允坤那里听到了，告诉了她。
……
“怎么会……”
她听完，呆坐在床上，半天没有缓过来。
这些事，她从没听林若汐提过半句……
“这里还有当时那场比赛的录像”
他说着，又把那张光盘递到她手上。
……
“要看吗？”
他这样问道。
这张10年前的光盘里，记载着林若汐的过去。
……
“嗯”
她的回答，几乎没有半秒犹豫。
“是么……”
看来，问这个问题又是多此一举了。
他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抬过来。
把光盘放进光驱。
几秒的等待……
画面开始显现，很庆幸，光盘并没有损坏。
前面的选手纷纷演奏了自己的曲目，时间过去了一半，还没见她出场。
……
突然，视频里观众声音变得嘈杂了起来。
主持人念着手中的名单。
「接下来是……第9号选手」
「林若汐」
「演奏曲目……」
……
《八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