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疼！"
前面说过，在这个空间里，引力似乎被减小，因此，往常以我的体力根本不可能跳到的距离，如今轻松就能跨越了。
进到里面，是一个小小的老式客厅。
客厅里没开大灯，只有金鱼箱还亮着，蓝色的灯光照亮了天花板，静静的，映照着流水，整个客厅都仿佛在深海里一般，鱼群的影子游动在沙发和茶几上。
为了不引起两个人的注意，我悄悄藏在阳台上，从窗帘的缝隙中注视着他们。
蔷薇站在门口，而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另一个人。
"安寻——不、不对……是艾瑟。"
我脱口而出那个名字。
抑制住有些激动的心情，我明白，这只是个虚幻的空间。
这里记录着的，应该是蔷薇与艾瑟的过往。
我不清楚如果现在自己贸然走出去会发生什么，但我的直觉认为，我应该留在原地，小心地观察两个人。
艾瑟微微睁开眼睛："你今天回来比往常早一些。"
"嗯！"
蔷薇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发自内心的喜悦，不同于舞台上和直播时那种营业般伪装的笑容。
"要不要吃些什么？"蔷薇一边说着，一边系上围裙，"最近又学了新的点心！你帮我尝一尝可以吗？"
"嗯……"艾瑟看着蔷薇，神色温和，不再是我刚见她时的冷漠，"谢谢你，不过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我的体质比较特殊，就算不吃东西也不会怎么样。"
"但是但是！吃了美味的甜点，还是会让人心情变好，不是吗？"蔷薇的语调突然变得很活泼，她系上波点花纹的围裙，从冰箱里拿出巧克力酱。
艾瑟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知道的被我监视，但却反而把我当成朋友。"
听见艾瑟这么说，蔷薇也没有露出丝毫不开心的表情。
"监视我，也是为了帮助我，不是吗？只有你会留在我身边。"她说，
"艾瑟，我之前和你讲过没有？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家里人就不太管我，父母离婚之后，这个老房子就只剩下了我和爷爷，他们都各自去组建了新的家庭。
我是个笨蛋，所以学习什么的完全不行。别人都说我脾气古怪，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朋友。我的爷爷去世之后，网络就是我唯一生存的地方。"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打蛋器。厨房里边做甜点的工具很齐备，看起来，蔷薇是经常做甜点的人。
"在网上，我能遇见支持我喜欢我的人，真的非常开心！所以后来我退了学，专心做网络直播……我曾经以为事情会一直这么顺利下去，但是……"
听着蔷薇的叙述，我想起来了，在我之前搜集资料的过程当中，我了解过"蝶猫"的直播生涯，自从她一夜走红，并且被大平台邀请入驻之后，作为一名新主播，她很快冲上入了大平台主播排行榜的前五，动摇了原本老主播的利益。
平台原有的主播便联合起来，在直播企划中以各种形式让蝶猫出丑，随后便是暗示粉丝攻击蝶猫的直播间。
也就是从那以后，原本即将燃起的网红界新星就此陨落，蝶猫的名气再也不如从前，只能在一些小平台看见她的账号还在活跃。
而面前的蔷薇把自己直播的经历对艾瑟娓娓道来，就像讲述一个他人的故事一般。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就像过去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过眼云烟。
"……到了最后，我发现不管是梦想还是粉丝，全都是虚假的，所以我想到了许愿池。不管那是真还是假，我把自己的最后一次希望寄托于它——我不想再过这样糟糕的人生了，"
蛋糕都被送进了烤箱里，蔷薇擦擦手，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艾瑟身边，"然后，就是在许愿池，我遇到了你！"
"我阻止你许愿了。"艾瑟接着道。
"对！因为有你，我没有被那个可恶的许愿池欺骗。然后接下来的日子，我发现自己一直被你关注着！"蔷薇挽着艾瑟的手臂，就像要好的朋友一样，"你是我身边唯一一个那么关心我的人！"
"那只是工作……"
"就算那样也没关系！"
艾瑟静静地望着她，听她述说着。
"你不害怕我吗？我已经不是人类了。"艾瑟问。
"完全不害怕，"蔷薇面带笑意，"倒不如说，我更害怕那些鲁莽又肤浅的人类呢！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安心的时候。"
"我并没有帮上你什么……"艾瑟叹气，
"我的能力可以稍稍变动你的生活，但我能改变的，只有一些靠运气的部分。但那些攻击你的人和抛弃你的父母，我无能为力。"
"我也不需要他们！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艾瑟见她这么执着，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
"我做的都不算什么，反而是你，愿意让我来你家里，我很意外，"她说，
"在这座城市里面，除了黄昏之境以外，我没有其他居所。但是出于监护许愿者的需要，我要经常留在城市中，如果不是你愿意为我提供一个避风的地方，我会像从前那样露宿街头。"
"那么，就一直待在这里吧！"蔷薇笑吟吟的。
这厨房里传来"叮"的一声，蛋糕烤好了，蔷薇戴上隔热手套，蹦蹦跳跳地去取蛋糕。
正在这时，一阵大风吹来，窗帘忽然被掀开，我还没来得及缩回自己的脑袋，就已经暴露在了二人的视野之中。
但我发现，她们似乎没法看见我。
难道这些只是幻影吗？
碰——
整座住宅楼一瞬间开始炸裂，蛋糕、沙发还是金鱼箱，一瞬间都化作乌有，我的身体下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浓浓的烟尘中，我止不住的强烈咳嗽着。
过了好一会儿，我触碰到了地面。
我知道，这应该又是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正当我以为这又是蔷薇生活中某个片段时，再次睁开眼时，我见到了熟悉的一幕。
但，却是我再也不想见到的一幕。
那是令我痛心万分、又终身难忘的场面。
古老的教堂里，琉璃窗落下了色彩斑斓的影子，落满灰尘的长木椅一排排地站立着，它们早已千疮百孔，无言地诉说着这里的过往。
飘落的玫瑰花瓣，从过道的这一端，一直延续到那端，沾染了暗红的血迹。那个皮肤苍白，身着黑色长裙的少女，已经永远的长眠于这个教堂之中。
她胸前的匕首闪着瘆人的光芒，而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泽。
艾瑟死去了。
我感到喉咙有些干涩，眼睛酸酸的，内心像是被拉扯着、挣扎着，不想去面对眼前的一切。
那些好不容易淡化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把我拖拽进无尽的深渊中，我的愧疚，我的恐惧，以及我对艾瑟离去的悲痛……
"所以，到最后，就连你也离开了我。"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伴随而来的是缓慢的脚步声。
蔷薇从我身后走过，越过我，走到了艾瑟面前。
眼前这个蔷薇和之前所见的不太一样，如果说刚才那些画面只是幻影，那么现在在我面前的，是真正的蔷薇。
"我又重新是一个人了……"
她就这样看着艾瑟，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失落，像是看着一个坏掉的木偶。
随即，她突然转身盯着我，那双翠绿的眼睛里散发着丝丝敌意。
"薛玟雨，这就是我创造理想世界的理由，如果你都明白了的话，就不要再阻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