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直到身旁的劳伦斯离去,霍兰怒吼出口时,安布罗斯才反应过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已经齐齐对准了自己,那种渗人的锋锐度,就仿佛要将他开膛破肚一般。

发生了……什么?

安布罗斯看到,对面不论是妖艳男子,还是光头屋主,包括高矮胖瘦一群陌生的脸孔,全部写满了敌意两个字。

米莉安紧紧地躲在自己身后,隐藏在暗处的伊昙默不发言,就连踱步走回人群那边方向的劳伦斯,眼中都充满了怜悯,安布罗斯一时间有些呆滞。

“47号,从初赛到决赛四场比赛为止,你一次奥能魔法都未曾施展过,还展现出了过人的魔法操控力,简直就是携带压制信标的不二人选。”

斯利凯拉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眯眼道:

“同时,从时间上看,你的到来也着实太过巧合,外来选手一般都是同时选择多间难度相近的仪法屋,而你却在「华冠」举荐失败后,直接去找无人问津的「罗雀」,实力却又相当不弱,这很奇怪……而且我调查过你进入欧匹诺的时间,几乎刚刚好就在胡弗顿冕下「罗盘塔」商队失联的前后,这一点,劳伦斯冕下应该也能作证,不是么?”

“开什么玩笑!什么巧合,他本来就是在向「华冠」举荐完后,便直接来我那间仪法屋了好吗!?”反驳的人是霍兰,爆炸头脸上写着极端的愤怒,就仿佛遭到敌视的不是安布罗斯,而是他自己一般,“明明就是危机四伏的困局,你们,搞错了应该敌视的对象吧!?”

“我刚刚说过了,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然而斯利凯拉却依旧冷漠。

“而胡弗顿冕下也说过了,不只是无法使用奥能魔法的参赛选手,就连「秘银榔头」我们也不得不戒备,正因为危机四伏,虽然惭愧,但为了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我们只能采取下策,而且霍兰冕下,就算是你——也没有能够证明47号并非‘敌人’的证据吧?”

“一派胡言!他明明就在昨天晚上遭到了……”

“——不必了,霍兰。”

爆炸头还待继续怒吼,一只手却忽然拦住了他,霍兰愕然回头,却发现安布罗斯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不必费口水解释了,他说的话的确属实。”

“怎么可能属实呢?但是等一下,你为什么不……”霍兰连连摇头,他不明白,明明安布罗斯可以选择将自己遇险的事说出来。

“没人能为我作证,像劳伦斯的反应你也看到了,能够击退狮心纹,听上去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安布罗斯低声道,“而且退一万步,哪怕他们信了,这个家伙也可以找到新的、甚至是更加致命的理由将我推到风口浪尖。”

“……理由?还能有什么理由会比现在更糟?”

安布罗斯没有回答霍兰的问题,他只是感叹着:“我总算明白,劳伦斯刚刚说过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从一开始,这群家伙就打算要置我于死地呢。”

“置你于死地?为什么,他跟你有仇吗?”霍兰一头雾水,“就算是有冲突,也是我「梧桐笔」跟他……”

“还看不出来吗?”

安布罗斯叹了口气:“这就是个绕了一大圈的局啊,霍兰,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跟这家伙立下的赌约吗?‘只要我进入前三名,他就会支付你目前为止全部的、同等额度的奖金’,当时那么多仪法屋主在场,想必他是不能违约的吧?”

闻言,霍兰不假思索道:

“那又如何?输了就输了,双倍奖金我也不要,最多从形式上抛去「梧桐笔」的名号,想叫什么随便他们叫,反正决赛中断了,我之前获得的钱,也足够将仪法屋重振……”

“不,你会一无所有!”

安布罗斯摇头,他凝重道:“你从一开始,就将仪法屋几乎所有的钱投进去了,但你用的是什么名号?”

“当然是梧桐笔啊?啊……”

不假思索回答的霍兰,声音忽然卡了一下。

“是啊!是「梧桐笔」——”

安布罗斯冷笑着:“为什么决赛前,你一直没能拿回本金?因为一旦赌约输了,「梧桐笔」将从未存在过,所赢下奖金的主人也将彻底变成透明者,斯利凯拉不仅不需要支付等额赌金,包括你目前赢得的钱,甚至追朔到一开始投进奖池的金额,都将化为乌有。”

“想必是金额过大,大到让我们犯了众怒,所以才会被联手设局吧?想要我死的不止这家伙一人,达成共识后,在场所有人怕都是想要借着这回灾难,将另一种角度上的‘敌人’借机击溃吧?而只要我死,这一切的布局都是成立的,还是不可破解的阳谋……”

闻言,霍兰脸上浮现出震惊,他并不愚蠢,但又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

“为什么……都这种时候了?连命都不要了?”

“对于他们而言,自己并不一定会死吧,”安布罗斯耸肩。

“首先四大多多少少都拥有能够使用空间序列的护卫魔法师,特尔兰登的威胁,也只是针对商都这个城市的,受害者最主要是居民,就算商都毁灭了,这些人也能将大部分属于自己的资产转移出去,东山再起并不是难题,那时候,他们的敌人将不再是神出鬼没的狮心纹,而是拥有一笔不菲资金,还可能具有强烈报复意图的「梧桐笔」。”

“而且——”

安布罗斯顿了一顿,话音里泛起一丝嘲讽:

“大概是因为,这里是欧匹诺?哪怕是死,比起「子极核爆」的生死威胁,这群人反而更加排斥自己‘败在金钱的游戏下’‘死于利益的棋盘中’,这样你应该就明白了……”

将「梧桐笔」复活视为死敌的,一开始就不仅仅只有「星徵」一间啊。

最令霍兰背脊发凉的是,安布罗斯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不算小,整个高台的仪法屋主们只要离不太远应该都能听得清楚,然而他们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

或许,正像劳伦斯一直以来重复数遍的那句话,如同斯洛克本身排斥科学的淤结一般,利益关系这种东西,哪怕是灾难来临,也难以动摇半分。

“哪怕是商都陷入灾难,他们也不会忘记自己最开始的敌人,这种行为作风真是令人佩服,”安布罗斯摇头,“我甚至认为,从骚乱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在「子极核爆」读本中参详出漏洞,并提出‘监禁信标携带者’这一手段时,都有将抹除梧桐笔的前提考虑进去。”

这个世界还真是既矛盾,又愚蠢啊。

“是……这样的吗?”

霍兰转头看向一众沉默的人群,颤抖的问道,他感觉自己的视野有些不清晰,因为站在前方的人群,不论是最前沿的四大,还是跟随在其背后的人,眼中似乎都透露着同样的意味。

“你们,你们这些家伙,从一开始……就在想这些无聊的事吗!?”

斯利凯拉站在最前方,他不发一语,但瞳孔中的意义却再明了不过——

对我们而言,狮心纹是危机。

而「梧桐笔」,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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