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新闻和晚饭（二）
齐亚坐在书桌前，钢笔毫不停歇地在纸面上勾画着什么，孤零零的一个个名词散落在纸页的四方，毫无规律可循却又似乎隐藏着内在的联系。
幻想种、觉醒者、真实者。
卢卡，徐州，天岭，未来城。
笔锋在转角处顿了一下，划出一个略有些突兀的圆，提行继续。
齐盈——075 镜精灵海曦——幻想化。
齐轩——失踪。
叶紫，徐哲，梁双城。
柳暮，陆珂。
032“世界”，028“觉醒”。
“好好想想吧，他和齐盈是兄妹。“
小女孩对海曦说的话从深处蹦了出来。
他抬起脑袋想了想，眸子越来越亮，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站在未来城101医院的天台上，望向东南角那被无数丝线包裹住的翠绿巨树。
“因果“——存在
似乎是结论性的话语一样，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眸子里有着细小的火焰逐渐燎原。
一切都因为这样一个假设变得合理起来。
“齐亚？”身后不知何时传来了他很熟悉的声音，清冷却又带着些许暖意。
少年猛地转过身去，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上日记本推到书桌的角落，背后不知为何有些汗湿。
就像是一种做贼被当场抓住一样的尴尬。
转过身去的瞬间，他的保暖内衣已经浸上了几分寒意。
柳暮倚着书房的门框，半个身子探出来盯着他，身后是陆珂满是笑意的眸子。
“学姐，你们来了啊。“齐亚连忙起身，”等等马上就吃饭，我去把厨房里的火关了。“说完他急匆匆地起身，低着头从柳暮身旁冲过，一个猛子扎进了厨房。
柳暮看着齐亚的动作，轻轻咬了咬下嘴唇，眸光落在书桌一角上被匆匆盖上的日记本，想了想，搁在门框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声来。
她移动脚步，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反手倚着门框一侧，脑袋俯仰间，及腰的黑色长直发沿着墙面若水流般柔滑地倾斜下去，眼神透过层层雾气，最终落在自己后背围着围裙背对着自己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奇异的神采一闪而过，旋即又黯淡下去。
在她这样灼灼地目光注视下，即便是背对着的齐亚似乎也感受到了些许滞涩，握着盐勺的手动作也有些走形。
陆珂对自己闺蜜的情绪变化最为敏感，当下在心里无奈地撇撇嘴，心知某人估计又在莫名地惆怅，却又不便说什么。
也许这两个人会成为前后辈，完全就是因为都有着这样一种淡淡的忧郁气质吧。
不过这种气质在齐亚身上体现出来的更多是沉默和独行，而在柳暮身上成了反倒有点过分的责任感，说是些许的圣母情怀大概也算不上错。
微不可察的叹息之后，她的双手从面前的闺蜜腋下探过，从后面紧紧地箍住了柳暮柔软的腰肢。
“啊拉啊拉，小暮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又帮不上小齐亚的忙~“陆珂的手指在柳暮娇羞的呼声里不老实地穿过女孩的腋下，然后猛地向上一抬!
“啊！小珂！”
齐亚搅和着高压锅里的汤料，女孩们看不到的背影侧面，一张脸绷得跟面皮似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抵在了灶台上。
耳畔少女们嬉笑打闹的声音渐渐往客厅里去了，他的肩膀这才微微放松下来，眼眸瞟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客厅重又亮起的灯光，不知怎的眼眸有些恍惚。
好在他及时反应了过来，裹上抹布的右手端起了锅把，略微倾斜的动作里，比之前从缝隙里冒出来的要浓密无数倍的香气已经逸散到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浓密，香甜，能让人丧失所有的防备、全身心去**的，最原始的味道。
晚饭真正开始的时候，是在新闻联播刚刚结束的那一刻。
小黑白的屏幕在滴的一声中化作一个小小的白点，有些嘈杂的电流声完全消失，剩下的只有一声比一声更加刺耳的咕咕声。
齐亚苦笑着帮两个学姐盛饭，余光里陆珂手里的筷子已经不老实地伸向了小小圆桌正中心的糖醋排骨，只听得“啪”的清脆敲击声里，柳暮的筷子已经重重击打在了自己闺蜜筷子上还在滴着糖油的排骨上。
大概不用转过身去，也能知晓现在饭桌上是怎样剑拔弩张的紧张情势，像这种情形以往即便是齐轩齐盈都还在的时候也是很少有的。
齐亚微微敛去嘴角的笑容，回身将两碗饭放到学姐们的面前，有些好笑地看着陆珂学姐一脸受欺负的小白兔一般夹着一块糖醋排骨，急忙收回到胸前护住的样子。
柳暮伸手要用筷子去夺的动作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清丽的脸上微微有些泛红。
“好啦，都是你们的。“齐亚摇摇头，”开饭吧，快凉了。“
他盯着那一锅泛着浓密热气的猪骨煲汤，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
对食物的扫荡比齐亚预计的还要快上不少，不过十分钟而已，一锅猪骨汤已经见了底，陆珂靠在一旁的椅背上，很没形象地往嘴里塞着残余的糖醋排骨。
而柳暮也处于一点点消灭碗里残余的汤汁的境地。
“话说……”陆珂打了个饱嗝，微微揩了揩嘴，“下一届开始就不是前后辈制了呢，大概以后也没有我们这样的无良前辈可以蹭后辈的饭吃了呢~”
说着说着她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渐渐有种无奈从她脸上迸发出来：“话说最近都胖了不少，明明说要减肥的。”
柳暮也点点头。
齐亚听得清楚，连忙问道：“学姐，什么前后辈制？为什么要废除？“
柳暮抬起眼眸，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般，带着些许抱歉的口吻回答道：“啊，齐亚忘了给你说了，因为政府大量招募觉醒者成军，所以原来一带一的前后辈制度估计会被军事化管理取代了，“说到这里，她捋了捋垂落到身前的长发，双手抬起，简单地把长发束了个马尾，”所以你大概就是最后一代后辈了。“
男孩愣了愣，面色有些古怪：“学姐以后就是军方的成员了吗？“
“不啊，原本渊的班组都不会改变，“陆珂接过话头，“我们只是享有虚衔，接受同级别待遇罢了，不能算是军方的人。”
“况且加入军方有什么好的？”歌姬很没形象地翘起二郎腿来，“渊可不想和政府军方同化成一个东西。”
“唔……“少年放下筷子，眸光转了转，似乎突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来，连带着声音都激动得颤抖起来，“学姐，那个，我的后辈现在在哪里？”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在未来城的废墟里救下的女孩，似乎从交给未来城的救护队以后就再没有联系过。
现在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你是说那个幻想种是011的小女孩啊……“，陆珂虚眯着眼眸，意味深长地看着有些紧张的少年，“她没事，只不过被转到南京去了，和双成大哥一起处于疗养状态。”
“不知道醒没有，不过南京方面说情况还算稳定。“
“那就好。“齐亚向前站起的动作一滞，旋即坐回到座位上。
“想不想去见见？万一你去的时候刚好就遇上她醒过来，这不就是各种意义上的好事了嘛。“
“顺便你也可以和双成哥见个面，认识认识，”陆珂继续道，“毕竟现在的徐州真正意义上渊的人只剩下他一个了。”
出人意料的是，齐亚迎着她的目光，脑袋突然摇了摇，“大概暂时可能我还是不去南京吧。“
“怎么?有什么顾虑？”柳暮疑惑地接过话头，身体微微前倾。
“没什么，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少年摇摇头，突然转了话题，“学姐，那个龙渊对于幻想种的资料，喏，就是这个，”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个人终端，“这里边的资料都是哪里来的啊？”
“那个啊，是龙渊中央数据库里储存的啊？怎么了，问这个有什么关系吗？”柳暮偏了偏脑袋，眉毛的一边微微翘起。
齐亚没有回答自己前辈的问题，反倒是继续问道：“中央数据库？实体的档案馆之类的？“
“嗯，有电子存档，不过源文件是保存在中央数据库的文档文件。“
“那里存储了多少幻想种的资料啊？“
“我去过一次，听说是序列号001到20000好像都有，而且还在不断更新之中，对吧，小珂？“柳暮扭头看向陆珂，歌姬点点头。
“那，那个中央数据库在哪里啊？”齐亚点点头，舔了舔嘴唇，有些迟疑地又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