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梧桐笔」的废弃院子内,看着波波头虽然一脸嫌弃的表情,却还是奋力将已经酩酊大醉的霍兰一点一点向门里拖动,牵着女孩手掌的伊昙,不禁拿出了从安布罗斯交给自己的那块晶片,举到头顶纸上,透过晶莹材质眺望夜空的月光。

走在她前面的大波浪好奇地回头,随即捂嘴偷笑道:

“哦哇……怎么了,小伊昙,对安博的笨拙动心了吗?”似乎因为青年不在,索缇妮所表现出的脱线降低了几个程度,然而胆量反而却增加不少,“哼哼,虽然小伊昙最近总是粘着安博不放,但在了解安博这方面,我可是小伊昙的前辈哦,如何如何?有没有什么想要向前辈咨询的问题呢?作为来自交换,杏仁饼我可以考虑少那么几块嘿嘿嘿。”

“……看成什么?”

银发少女没有直接回答索缇妮的问题,她只是背对着波浪卷,莫名其妙的喃喃道。

“哦哇,你说什么?”大波浪施展起浮空术,绕着站在门口的伊昙转了几圈,“太文静了呢小伊昙,连问个问题都那么小声,为什么不学学我呢?”

闻言,银发少女表情淡漠的脸上浮现一丝疑惑:

“伊昙……太文静了吗?安,他比较喜欢活泼一点的性格?”

“不是这样的哦,如果是小伊昙的话,我想,安博应该不会讨厌你任何一种表情的啦,只不过……”直到此时,波浪卷才表现出一副年长的口吻,她点着嘴唇道,“他所排斥的,应该是‘并非由你自发想要去表现出来’的那种脸孔吧。”

伊昙呆了一呆。

“并非由我自发……那是什么意思呢?伊昙有些听不明白。”

“唔额,”波浪卷露出一张苦恼的脸,“连小伊昙都听不明白的话,我也解释不清楚呢,没办法,缇妮本来就笨笨的,已经被教授骂过无数次了,但我只知道,如果小伊昙自己都认为安博排斥你的话,事实搞不好真的就会往这个方向发展哦,先提醒一下,那很可能是地狱的说!”

强调句尾的话语时,波浪卷还煞有其事地竖起手指来回摇晃。

“……看成什么,”

伊昙嘴里再次冒出这个不完整的短语,她将高举的晶片放下,以自己资料库中从来没记录过的思考回路,将其小心翼翼地用丝巾包裹起来,装在了布衣内最贴近肌肤的位置。

“在安的世界里,他究竟会把伊昙看成什么呢?”

“哦哇……”

粉色波浪卷飘来飘去,听到这句自言自语后,她那向来粗神经的脸庞上,第一次呈现出了某种哪怕安布罗斯打死也不敢相信的睿智笑容:“我觉得呢,这个问题的答案,还要取决于……小伊昙究竟会「先」把安博看成什么哦。”

伊昙定定望着一脸微笑的粉色波浪卷,因索缇妮浑浊不清的回答,她的中枢开始产生大量的非常态冗杂计算,脸上表情也一时间看上去有些茫然。

“安博是个很脆弱的孩子呢,但他在某些方面又异常固执,所以我才担心啊……”

空。

就在此时,本来在思考中呆立的银发少女,脸色蓦然微变。

“……缇妮姐,请马上回屋子里去,带着米莉安。”

“哦哇!等等,这难道是赦免令!?”

从空中落地的波浪卷变回了通常的天然表情,先是不明所以地一歪头,然后瞬间绽放动人可怖的笑容,将连呜咽都来不及的米莉安狠狠抱在怀里,在诡异的咯咯声中,加速冲进了梧桐笔的大门内,只留下银发少女一人于小院中央,面无表情地站立着。

——空。

“已经听到了,也已经看见了。”

这一声微弱地几乎要被住宅区周围的虫鸣掩盖掉的神秘回音,再次被少女以三相波模块捕捉,确认身后的几人已经完全走入仪法屋深处后,伊昙语气平稳地对着空气道:

“不论是呼吸、动作,还是阁下身上的杀意,所以隐藏是没有必要的,立刻现身然后说明你的来意,看在主人曾嘱咐过的前提下,可以考虑以和平手段解决,否则的话……”

表情古井不波的少女,一边以淡淡的语气质问着无人的周遭,一边抽出了绑在后腰的仪仗剑,视线投放于梧桐笔小院四角的其中某支栅栏尖上,一丝游移都不曾存在。

“哼哼,真是有胆量的小女孩啊,为什么不继续当个无知的虫豸呢?”

下一秒,与遥远处安布罗斯所遇见的空间褶皱相似的景象,再次出现在深邃的黑暗中,只是这一回从空间序列中走出的人影,行头却是名周身上下皆尽完全漆黑,从较为纤细的比例,以及低沉却略带尖锐的嗓音中,能够得知来者是一名女性。

“说起来,标记搞错了啊,果然拜托别人永远不如自己动手……无所谓了,既然都能撵回去再作考虑的话,就全部处理成‘废品’的状态好了。”

“废品?”伊昙一皱眉。

“从资……从记忆中来看,这似乎并不是用来形容人类的词语。”

“哼,果然只是空有胆量,却依旧天真么?”黑衣女性冷笑一声,“你是那只虫子的仆从骑士吧?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透过「涟漪」发现我的,不过这也不重要了……放弃抵抗乖乖跟来,重要性足够的话筹码也不需要太多,就像你刚刚说过的,倘若能‘和平解决’的话,说不定,放过屋子里另外几个没用的败者这种多余的举动……我也可以考虑一下哦。”

“敌意有些不明确呢,你到底是不是安的敌人?”

银发少女将仪仗剑拿在手中,却并没有朝黑衣女性举起。

“……敌人?”

听到这个问题后,女性愣了一下,忽然失声大笑起来,笑声仅持续了数秒,紧接着瞬间变回了那种漠视周遭一切事物的冰冷:

“你在开什么玩笑?区区一个在奥能魔法防御上有些小聪明的虫子,有什么资格被我称作敌人?你们不过是「东西」罢了,而且是在真正战场上毫无价值的「废品」……当然,天真的小女孩,还有那边不知道死了没有的虫子,能够成为冕下不得不勉强操心的「东西」,哪怕只有今晚,也给我乖乖地感到自豪吧!”

听到这里,虽然语气未曾动摇,但伊昙平静的脸孔终于微变:

“「那边」?你们……对安也出手了吗!”

“放轻松,你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另一边似乎是秃子派出的人手吧,还希望他们不要搞砸的好,在完成冕下的计划之前,那个废物还不能死……至少要能够在那个蠢货爆炸头眼里出席明天的比赛,之后是死是活就是另一码事了。”

说到这里,黑衣女性忽然散发出强烈的不耐情绪,再次冷哼一声,同时语气变得锋锐:“然而虫豸说到底只不过是虫豸罢了,要不是弄反了目标,对那种稍微露出一点能力就把鼻子翘上天的废物,我肯定会连他的另一条腿,不,就算是脑袋也……”

嗤——

女性的话语声嘎然而止。

因为她的身体,已经在某种不可见的高速势能冲击下,从肩膀到腰部斜斜断裂成两半,失去力道支撑的上半部分骤然从高空掉落地面,剩余的下半身,也在向后倾倒的同时喷发出大量血雾,就如同先前她语言中的脆弱虫豸般,在落地的一刻溅起尘土,悄无声息。

不知何时,银发少女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栅栏的另一侧,她手中的仪仗剑还残留着剧烈颤动所带来的嗡鸣声。

“从你最后一段话中,感受到了对主人确切的敌意,”伊昙回头看了眼被一刀两断的黑衣女性,平静的双眼毫无变化,就连语气都依旧如动手前一般「标准」。

“如此一来,非常抱歉……就不能和平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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