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摇晃的霍兰流着哈喇子,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独孤傲嘴里的交易失败。

“什么鬼……我刚刚被梦魇抽干了精气么?”

爆炸头睁眼时,就像落下什么心理阴影般左顾右盼,嘴里还不断碎碎念着一些神佛保佑等等乱七八糟的话语。

“……原来如此,因为霍兰他只有中级修为的魔力量,才会在给小球灌注魔力的过程,被吸收至尽导致昏迷么?”在爆炸头晕眩与茫然并济中,有些模糊的安布罗斯似乎站在远处的木桌前,板着一副严肃面孔,与波波头一同观察着桌面上已然产生裂痕的小球。

“没办法向下兼容吗?以中级魔法师的全部魔力,才只够释放一次空间序列……这样岂不是无法做到预期的量产和普及?”安布罗斯拄着下巴苦恼道。

“额唔。”

独孤傲本来一脸兴奋的表情,在这句评语后骤时变得失落。

“不过嘛……”意识到自己太过投入的安布罗斯,呼出口气笑道,“就算是这样,只要有复数高级修为以上魔法师在的话,也不是不能大量储备,只是因为他们需要休息回复魔力,相比起魔导师效率低一些就是了。”

“说到底还是召唤界的耻辱,”然而波波头女孩却轻摇脑袋,闷闷答道,“勒石、小秘、妹组必须要喂金克拉,否则就是假的,是加了特效的法阵。”

“什么?”

安布罗斯再次皱眉:“你说到目前为止,将霍兰购置的所有材料都用完,也就才制作出五对标签序列法阵?而且所有的成品都是跟刚刚那种相同的,「一次性消耗品」?”

“我甲……八万八!”

独孤傲摇头不断,重重叹着气道。

“的确,美好的事物的确不能只在嘴上说说,在没有实际成效出现之前,”安布罗斯深得其意地点头,“不过,你的研究成果也相当厉害了,刚刚空间序列的传送是非常成功的,哪怕会把中级魔法师级别的人吸干,也不能掩盖它已经能够被魔导修为以下魔法师使用的事实,这一点,连我都从没做到过。”

“唔!”

被一直走在自己前面的学长夸奖,独孤傲还是变回了一副奋发向上的努力表情,两手在胸前握拳道:“控吧控孔控酒姬,控控孔!”

耳边莫名其妙的语调嗡鸣,让本来就头昏脑胀的霍兰又是一阵反胃。

你们两个……究竟在说哪国的鸟语?

每个字都能听懂,这连在一起,为什么就变成拐杖臭小子的专属了呢?

还有,丫头的每句话都能直接听懂,臭小子你……为什么会那么熟练啊!

此时,从被小球击碎的窗户外打进来几道明光,安布罗斯走到窗边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拐杖,就像下定什么决心般反身蹲下,对拽着自己衣角的米莉安低声缓缓道:

“说起来,米莉安,有一件事……还想要拜托你帮一下忙。”

“呣……叽?”

安布罗斯放下手中的拐杖单腿半蹲着,抬起自己的双手,用一种极度无奈的语气道:

“以我的魔法水平参加玻璃糖衣赛,虽然防御没什么问题,在攻击方面却十分不足,而能够弥补这一点且不会破坏规则的方法,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但……这可能会让你使用到你最不想用的能力,甚至还会牵扯到两个月来你已经快要忘记的,那些与笃尔妮的回忆。”

米莉安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在安布罗斯以沉重表情说出这几句话后,特别是最后一句中的某个名字后,眼角的泪水顿时又不争气地冒出来。

“呣呜……咕……dyu……dyuro……”

回想起之前还在阁楼时听到米莉安喊出的梦呓,安布罗斯心中一痛,将女孩揽入了怀里,不停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咬牙道:

“逃避并不是能欺骗自己一辈子的方式,不光是你,我也曾经迷茫过,但「暂时」离开我俩的她们,肯定不是处于自愿,也肯定在等着我们将其拯救回身边……我答应你,一定会努力去救回你的姐姐,但在这之前,我需要你的帮助。”

“呜……吸,呣叽?”

抽泣了许久后,米莉安还是忍住了一直以来被自己压抑的悲伤,抬起头后,却看到了安布罗斯那张无比认真的表情。

“能,帮我吗?”

然而这个行为,似乎触动了女孩记忆中相当糟糕的回忆。

米莉安不由自主地挣脱了安布罗斯的怀抱,踉跄后退两步,连抓着的衣角都松开了。

她非常害怕,害怕自己会从眼前唯一能够依靠的青年眼中,看见那种从小到大见过无数次的贪婪与霸道、甚至是疯狂。

在双亲未亡之前,米莉安就被教导得十分清楚,这是巧手魔人难以逃离的命运,反抗只是徒劳,而这种命运的残酷性,在自己与姐姐流离于一元轴各个下界势力,杀戮、抢夺、囚禁、酷刑的地狱生涯中,已经被铁证过无数遍。

他是曙光吗?还是被虚伪光明所遮掩的无尽黑暗呢?

安布罗斯并没有移开视线,继续认真的望着女孩。

“能,帮助我吗?”

“呣……”

米莉安慌张地转着头,因发自内心的恐惧感不断躲闪着来自青年的视线,然而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地保持直视,就像在等待她作出决定一般。

终于,意识到这个自己无法继续逃避的现实后,她忍住了本能的颤抖,对上了安布罗斯双眼中如同重复第三遍的问句。

——能,帮助我吗?

缠着头巾的绿发女孩,就如同使出全身的力气一般,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

“呣……呣,叽,米……能,相信……布罗斯……吗?”

虽然从姐姐离开后,已经依靠了这个人很长一段时间,姐姐似乎完全信任了他,然而,从内心出发,跟着姐姐一起的自己,真的有完全信任过这个人吗?

明明知道自己是巧手魔人,明明自己提出了像那些劫掠者中同龄人的要求,他却从未把自己理所当然地看作道具,也从未拒绝过自己过分的乞求。

米莉安想不通,也不敢去想,因为她害怕,一旦这个混浊不清的关系被拉出水面,她是否还能继续安心地扯着安布罗斯的衣角,是否还能尝到令舌尖沉醉的焦糖香甜,是否还能保持着自由的、没有逃亡压力的身心呢?

她能相信他吗?

一元轴的记忆历历在目,巧手魔人谈论“信任”这个词语,简直就跟游击队自夸“宽容”一般可笑且毫无立足点。

但……如果安布罗斯拒绝了自己,那么她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里,米莉安的脸上泛起病态的苍白。

雪上加霜的是,仿佛要将她心中所有不安都彻底冲击殆尽出来般,安布罗斯竟以沉重的语气吐出了下一个象征绝望的词语:

“——不能。”

答案是拒绝。

就如同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般,米莉安感觉眼前的整个世界,似乎回归到了昔日某种熟悉的黑白之中,冰冷无助,沉重窒息。

她问出来了,对方也回答了,答案似乎是注定的。

强烈的懊悔堵住了米莉安的胸口。

“的确是……不能。”

然而,在她眼前,半蹲着的青年却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与先前相同的沉着语气继续道:

“因为,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身上存在这能够被你们毫无保留信任的因素,毕竟自打出生以来,除了母亲和伊昙外,我就从来没有被超出两只手数量的人信任过,很可笑吧?这对我而言也是一个残酷的事实,不是么?”

在米莉安失神的视野中,青年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

随即恢复到极为沉刻、且非比寻常的由衷语气,一字一顿道:

“但,从这一刻起,我会用我的行动证明,我……是值得你去相信的!不论是带领你们走出绝望,还是保障你们的自由。”

呆滞的绿发女孩连眼泪不知何时止住都没注意到,只是她在这一回安布罗斯铿锵发言时,才从中醒悟到,那种沉重,原来是一个名讳“责任”的词语所带来的重量。

“那么,最后再来一次吧,”

这一回,安布罗斯闭上双眼,待重新睁开时,与米莉安先前眼中黑白世界相对的,另一种熟悉且灿烂的笑容伫立在她的眼帘中,安布罗斯向她伸出了右手,温和问道:

“我需要援助——你,能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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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来自“时间简史、SandFox”的【神秘交易】、以及来自“妄想幻想理想”的【不可名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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