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往事（3）
苏雨泽觉得脑子有点乱——准确的说是杂乱无章翻江倒海。他觉得条哥的形象正在迅速崩塌，那个逗比弱智玩世不恭的家伙一寸一寸碎裂开来有如岩石崩落，剥落的碎片下逐渐暴露出另一个他不认识的家伙。
自条哥跑出去后他就没有心思再听雨姐说些什么了，直到雨姐和杨凯都离开了他还觉得头昏脑涨的，脑子里都是条哥刚才那股子凶狠以及那样的疲倦狼狈，仿佛看了场电影，也像是做了场梦。
嘿，这还是他认识的条哥么？条哥是个有故事的人他早就知道了，可是这故事或许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再者，那野兽般的凶狠，那种肆意淋漓的不甘心……到现在还刻在苏雨泽的心里，仿佛有人用刀子一刀一刀狠狠刮擦在他的心头。
就像是看电视剧那样，那些曲折离奇古怪非凡的剧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边，令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做梦，也像是幻想。
苏雨泽抬头瞅了一眼坐他对面的洛芷嫣，那小丫头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不一会儿长嘘一口气，将签字笔卡在封面上。
“OVER，记录完毕。”她歪歪头，一副看电影看过瘾了的样子。
“你写了些什么？”苏雨泽问。
“猜呀，女孩子的心思要靠猜的。”洛芷嫣合上书页，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回头再给苏看。”
动作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简直像是预先排练好的，苏雨泽就想说阿紫你真是做什么都像是在玩游戏，像是在演电视剧，可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却怎么也不明白。
他看着那双眼睛，觉得自己真是有些没用，那眼睛里说些什么他永远都不懂。其实洛芷嫣自己也是希望他能懂的吧？希望有个人能理解她，希望四目相对有人能心神领会，可惜那个人并不是苏雨泽。
苏雨泽又转头看向琴可可，这**丫头正眼神略带鄙视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只死蟑螂。
“看什么看啊？欠揍啊？”琴可可白了他一眼。
过了半晌儿琴可可才说：“你……作何感想？”
好吧这本来是苏雨泽想问的话，被琴可可抢先了。
“说真的，”苏雨泽很白烂地回答，“我第一次知道条哥原来这么牛逼，牛逼得跟演电影似的。”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条哥这么牛逼……”琴可可耸耸肩，“其实一大早我就知道他不简单的，可也没想到这个故事会曲折离奇到这个地步，什么兄弟俩争家业都扯出来了，真是越说越扯蛋。”
“说来……他以前没和你说过这些？”琴可可比了个手势，食指和拇指比出十厘米的长度。“就这么一点的，也没说过？”
“没说过，可他这次说得挺真的……我不觉得是假的。”
琴可可咂咂嘴：“我也觉得是真的，离奇扯蛋没错，可真实性不容置疑。”
“你怎么知道的？”苏雨泽早想说这丫头定有什么渠道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信息。
“老娘我消息灵通呗，要你管啊？”
苏雨泽低垂下眼帘：“还是觉得……特别不真实。”
琴可可瞅了他一眼，没说话，眸子里酝酿着什么，仿佛风雨凝云，等待着下一刻的风云变幻。
“以前我觉得吧……觉得条哥是个成熟的家伙，有点内涵，有点故事，每日里打打闹闹的也觉得很开心。可是有一天你告诉我他有那么多故事都没告诉我，他其实是另一个人，这个条哥不过是装给我看的。你是我的话你会不会难过的？”苏雨泽凝视着琴可可的眼睛，也不知是心里刻意还是直觉指示，他想从那双黑如抹漆的眸子里看出点什么来，无论那有没有什么异常。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琴可可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迟疑了好一阵子才说：“我……或许有点难过吧。”
说真的这不是苏雨泽矫情，他原本也没有这种心里难过的感觉，只是突然间从心底里涌上来一股苦楚，呛得他鼻子一酸。
不是好兄弟的么？不是认识了这么久的么？不是一个宿舍里穿一条裤子的师兄弟么？不是都差点被扫黄队抓住的么？可你怎么就……不肯告诉我的你的过去呢？你要演戏你演到死不行么？非得半路让我知道？我问什么你都含糊其辞地带过，我就……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么？
“你和条哥……关系有那么好么？搞得一副分手男女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搞基的。”琴可可一副厌恶的表情。
“我没有啊……我只是想，我和条哥不是好兄弟么？我什么事都和他说啊，任何事情任何时候我都会说的，从来不瞒着他什么。要是我一直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如今我突然发现他有好多事都藏着没和我说……换做是你你也会难过的。”苏雨泽轻声叹了口气。
“那我呢？如果有天你发现我也瞒了你什么……你会难过的么？”琴可可漫不经心的问，“你觉得我和条哥，谁和你比较好？”
“当然是你啊，琴奶奶最大嘛，”苏雨泽没有多余的思考，只是耸耸肩，开玩笑地说，“你要是像条哥那样啊，少说一个月不理你，不不，和你绝交算了。”
他没注意到琴可可的目光一点点灰暗了下去，毫无征兆不可避免，仿佛既定轨道的列车，苏雨泽扳下了变道开关，于是这列火车无可阻拦地转向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形容或许并不贴切，可这一刻连苏雨泽都微微感受到了琴可可气息的变化。琴可可就那样呆呆地看着苏雨泽的眼睛，眸子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如同千万火苗朵朵熄灭。
“琴妹你……”苏雨泽戳戳她的手肘，“我瞎说的，你……你别难过啊。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你说是吧？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他心里说你别这样……你这样突然变脸，我怕你又一声不吭地跑掉。
“我没难过，”琴可可低声说，眼睛看着桌面，“我知道你瞎他妈乱讲，我才不当你认真呢，你要敢生我的气……老娘我就抽死你。”
话虽这么说，可那声音那样黯哑，那样全无底气。
“我真随口说的，我真的……”
你说什么了？你到底说什么了？为什么琴妹突然就不开心了？你这**到底说什么了？你知不知道琴妹很小孩子气很任性的？对这样的琴妹……你就不能注意点？你是**么？
“行了，别解释了，我知道你随口说的。”琴可可声音很低。
“不是，琴妹我真随口说说。”苏雨泽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来，却被琴妹的刘海挡住了目光，看不清琴妹的眼神。他突然觉得双手沉重得像是打了铅，喉间哽咽得仿佛压了石头，所有的压力在那一瞬间全来了。
“解释你妹啊，老娘我这么小心眼的吗？”琴可可撩了撩发迹，露出明艳灿目的脸蛋来，好在双眼仍然活力如初。她没好气地回了苏雨泽一句，站起身来，伸出手来戳在苏雨泽额头，倒像是占尽上风准备戏弄苏雨泽。
苏雨泽闭上眼刚想迎接额头的疼痛，琴可可却悄悄然收了手。她一把抓过桌面的蓝色妖姬，一饮而尽拍在桌面上，豪气干云：“回去画海报了，**东西，下次再收拾你。”
她白了苏雨泽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酒吧，酒红色的格子裙一摆一摆，颇有些洋洋得意的意味，而脚步却匆忙得像是在逃离什么。苏雨泽想起了那个夜晚，也是目送着同样急促的脚步，在那个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他还记得那晚很冷，大街很嘈杂，琴妹连双丝袜都没有穿，就光着两腿踩着高筒靴非要装风度。可那时的琴妹也是留下这样一个仿佛在逃避的背影，伴随着一晃而逝的酒红色挑染，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给他分毫的机会。
我看不懂阿紫，可我也渐渐看不懂你了。苏雨泽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