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开始的时候。
大家都是勇者。
不管哪一方都是为了打败魔王，不管哪一方都拥有着打倒魔王的机会。
可是魔王并不是松脆生长着的大白菜。
能打倒魔王的人终究只有一个。
于是打倒魔王的人成为了真正的勇者。
而不是每个勇者都能打倒魔王。
死在半途的勇者也有，惨败而归的勇者也有。
他们成为了灰烬，匍匐在名为勇者的火焰之下。
然后人们举国狂欢。
他们赞扬着，歌颂着勇者。
却没有人会去铭记那些，失败的勇者们。
"那么新人君，今天也拜托了。"
店长照常打来了电话。
真是个相当热心的人啊，虽然笑起来有些猥琐。
把提前从超市买的便当加热了一遍，然后装到金属的保温容器中。
给打工妹送饭成为了这星期的必修功课。
这一切当然不是我自愿的，而是被店主的带薪休假所迷惑的结果哦。
难道是亲戚之类的吗，店长这么热心......
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好心吧。
因为打工妹独自一人远离父母呆在这个城市，所以店主才会这么照顾她吧......就像连我也愿意雇佣一样——真是个热心的好人啊，虽然笑容有些猥琐。
先前准备大学用的自行车，因为家里蹲的原因所以一直闲置了，没想到这之后居然还派得上用场。
把便当盒装好后，我踩着自行车向医院前进着。
虽然是个大城市，但是医院却在接近郊区的位置。环境倒是很幽静，不过对于我却不是很方便了，毕竟也不能每天都坐着出租车去。
更重要的是自己既没有车也没有驾照，就算都有也支付不了油费吧。
真是失败啊......我。
骑车大概花费了三十分钟的时间，听说在半山腰还有专门用来疗养的住院部。打工妹并没有到达那种需要静养的程度，所以在山下稍微小一点的住院部住着。
因此我也不用费力骑上山了，不然那样的运动量我可是会要求店主给两倍的费用哦。
"在吗？"
敲了敲病房的门，得到打工妹的回应后我推开了门，她正半坐在病床上。
开饭啦——
虽然想这么喊一声，但估计会被揍所以还是算了。
于是我照常把便当放到床边的柜子，然后。
"那晚上我再过来。"
这样说道的我准备离开。
"稍等一下，今天有些想拜托你的事。"
语气却像命令的样子。
照顾了打工妹这么多天，就算她是猫也该产生一些亲近了吧。
不对，这家伙是鬼婆婆来着。
照顾鬼婆婆会提升鬼婆婆的好感度吗？就算提升了鬼婆婆的好感度也没什么用吧毕竟是鬼婆婆。
所以我得到的回报就是偶尔会被拜托一些事情。
好像算不上回报只是更放肆了而已......
"今天想去一下，山腰那边。"
她停顿了一下。
"听护士说那里有个可以俯瞰全城的地方。"
医院因为靠着山的位置，所以这边确实有个那样的风景点。不过称不上全城吧，只是能看得到市中心而已。
"店里那边还好吗。"
"哦......后辈君说还好，店长有找来帮忙的人，最近是淡季也不是特别忙。"
她点了点头。
打工妹偶尔也会像这样跟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估计是在医院无聊到连跟我都有话可说了。不过你还会关心店里啊真是难得。
最开始满心欢喜地认为她是轻小说的女主角的时候，却又被她脱下羊皮的碧池本质击碎了梦想。那个时候真是痛苦不已。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这家伙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劣。
不对啊不能被迷惑啊......鳄鱼都会流眼泪，鬼婆婆也应该会装作柔弱吧。
等到打工妹吃完之后，洗餐具和带她去医生那边例行检查花费了一些时间，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接近五点了。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是天黑得还是相当的快。在火红的夕阳一侧，就已经有夜色开始侵蚀了。
"那么我们出发吧。"
推出轮椅对打工妹说道。
"不，医生也说过了今天可以稍微走一下。"
"哦......"
医生的原话是，本来早就能康复的，因为营养跟不上的原因所以回复得很慢，所以还是在营养跟上后，适度的走一下比较好。
看来以后要买豪华便当才行了。
这份费用店长说过会报销的对吧......
算了反正去山腰也有电梯，稍微走一下没关系的吧。
这样想着我们离开了病房。
普通的游客要从山门上去，就算开车也需要相当的路程。
而山腰有医院的部门，所以在医院内部修建了电梯，坐几趟电梯就可以轻松的到达了。
但是电梯的出口并不是终点。
观景台在另一侧所以还是需要走一段时间的。
等到达那边的时候，天色已久完全暗了下来。
打工妹扶着栏杆，轻轻喘着气，
不是特别难走的路，只是因为脚还会疼的原因，才会走得比较辛苦吧。我把速度放慢到散步的程度，她要跟上都还是很勉强的样子。
现在漆黑的夜幕下，夕阳变得只剩边角了。
那样的火红在黑暗中一点点挣扎着，终于也终于燃烧殆尽。
然后。
像是魔法般，路灯亮起了。
一盏路灯亮起并不是魔法。但是从这边望去，市中心的灯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路灯和霓虹，在夜里运营的商家和办公用的高楼。
那样的光色像是萤火虫般，从黑暗中缓缓升起，然后倍数地增长，最后汇聚成巨大的美丽的光芒，连本来漆暗的夜空都映得通红。
"大都市......"
打工妹轻声说道。
眼前的光景，让家里蹲两年的我想起，这里其实是大都市。
是曾经意气风发的我，想要来追梦的大都市。
"你知道店里有年会吗。"
"年会？"
"每年末的时候，店长会叫来大家举办年会。"
诶......和非主流领班还有这个鬼婆婆吗。
鬼婆婆好像深受感动的样子，继续说道。
"等下次年会的时候，让大家来这里吧。
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城市，可以看到这么漂亮的景色。
这里可是大都市啊。"
坏事和好事一样。
都是从最小的细节开始累积的。
坏的细节逐渐堆积成坏事，好的细节也会堆积成好事。
只要一点一点的累积着，等事情成型的时候就会收到辛苦累计的回报吧。
霓虹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
她的睫毛。
她的嘴唇。
她变得一点都不像鬼婆婆了。
看着这样的她，觉得即使是我，这样累积下去，也能遇到好事吧，
即使是失败的勇者，也能遇到什么好事吧。
可是。
泪水突然从她的眼眶滑落。
"这里是大都市啊......"
她带着哭腔说道。
鳄鱼是会掉眼泪的，鬼婆婆也会伪装成柔弱的样子。
但现在的她不是鳄鱼，更不是鬼婆婆。
而是那个时候，弱小的绵羊。
拖着被狼群啃食过后的残破身躯，还满怀希冀望着牧场的模样。
"只要在这里，总会发生什么好事的......"
"我明明是这么相信的......"
"不管被她们再怎么欺负，我总是相信着......会有好事发生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偏偏她们过得那么幸福！为什么我却总是遇到这些事情！"
泪水覆盖了她的脸庞。
她哭喊着，哭喊到之后的声音都模糊不清了。
然后变成，单纯的号啕大哭。
总会遇到什么好事的。
只要在这里，总会遇到好事的。
她遍体鳞伤还是如此相信着。
曾经的我也是如此相信的，可是我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成为了废材家里蹲，成为了失败的勇者。
坏事和好事一样，都是会一点一滴的累积的。
不管是坏事还是好事，都是从细小的细节一点一点累积的。
任由自己的堕落，就会一直跌入谷底。
不做反抗的被欺负，就会永远地被欺负。
说到底结果并不是一下就能得到的。
如果没有长久以来的铺垫，根本就不会得到这样的后果。
如果我没有连续两年都旷课，根本就不会被劝退。
如果打工妹没有一直忍受别人的欺负，根本就不会被欺负到跳天桥。
"明明也有你自己的问题不是吗。"
愤怒，奇特扭曲的愤怒。
让人烦躁，让人不满，让人心情变得十分糟糕的愤怒。
失去本意、明知自己是在一味地发泄着正体不明的不满。
我还是对她这样说道。
"被打了就打回来，被欺负了就反抗，打不过就去找人帮忙，找人也不行那就去报警。"
"你不过是一味的忍受，说到底明明也有你自己的问题不是吗。"
弱者就值得同情。
弱者就需要帮助。
可是明明是弱者自己的问题。
弱者明明自己就没想过要变强。
却责怪社会责怪世界责怪别人不施以援手。
弱小也是自己的过错不是吗。
"你懂什么啊！"
"我懂啊我都明白啊！"
"你明明就！明明就什么都不明白！"
啪。
狠狠的一巴掌，狠狠的甩到了我脸上。
即便如此我还是说着。
"有问题的话就去解决啊！"
"认为自己经历了多么不得了的苦难认为自己多么的了不起！"
"明明自己就是胆小鬼凭什么要装出一副弱小需要别人求助的样子啊！"
咚。
这次是像腹部的重击。
超重的一拳，将我打倒，摔到地面的一拳。
啊啊，超痛啊。
我究竟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那些话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说的吧。
啊啊，躲在一旁发抖的我也敢去教训被欺负的她啊。
可是啊。
我再怎么废材，再怎么失败。
也是勇者啊。
勇者就该做一些勇者该做的事啊。
不，这并不是勇者做的事，而是只活得过片头的配角才做的事吧。
大概因为，我把鬼婆婆看成了绵羊。
所以才会说了那样的话。
才会说了那些我想对打工妹说，更想对自己说的话。
咚——
又一声重响。
可并不是我，而是打工妹倒下了。
大概是精疲力竭了吧。
真是的。
到大都市的话，不管怎样总会遇上好事的吧。
会遇上好事的吧.......
将打工妹背回了病房。
能挥出那种重击的人居然会这么轻盈。
轻盈得像是随时都会飞走的蝴蝶般。
医院在山的另一侧，闹市那边五色的霓虹并照不到。
有的只是清冷的，被城市的光埋没了的。
清冷的月光。
那样的月光落在窗檐。
落在床边。
然后落到她的脸庞。
这个世界没有人是轻松的。
每个人都是辛苦的。
可是有的人总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辛苦的人。
自怨自艾。
自暴自弃。
那样的人无法打倒魔王。
那样的人只是失败的勇者。
只是为了衬托那鲜红的火焰。
千万余烬之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