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着下巴思考着,安布罗斯慢慢走到玩得兴起的米莉安身旁。

这次的光流持续了一分多钟,眼看手中的烟火管又要再一次熄灭,但这一回,米莉安连续敲了好几次长条的末端,都没能再让烟火管亮起来。

他蹲在焦急的女孩身旁,头也不抬的向中年人问道:“你刚刚说,只要敲击手法正确的话,就能无限让它烧下去了?”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中年人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犹豫不决,就如同不知道是否该把烟火的缺点明确揭露给他人般,然而在余光瞥过米莉安哀求表情的最后,他还是叹气坦然道:

“罢了,也算是暴家底了……空气中能被蜂睛石吸引的魔力有限,而且烟火管的敲击难度会随着复燃次数上升,就算是烟火师傅我自己去敲,也最多只能让它重新烧五次而已,不要嘲笑我啊,谁也不敢说能够做出能永远玩下去的烟火,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

“是的,非常了不起。”

啪。

想不到的是,安布罗斯相当肯定地回应了中年摊主的自嘲,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前,用右手的食指轻碰烟火支杆,嘶的一声,耀眼的光芒再次从细管尖端骤然喷发出来。

“呣叽!”

米莉安惊喜出声,就像珍稀着机会般,加大动作在空中画下一幅幅幼稚的光谱。

然而,似乎是因为先前已经接近完全熄灭,在这次堪称暴涨的火光中,烟火低暗下去的速度也相当之快,仅仅几个眨眼,湛蓝色的火焰就在米莉安失落的眼神中消散而去。

啪。

安布罗斯双眼眯起,又一个轻敲,在米莉安连挥舞画图动作都没停止的空隙间,再次激发起烟火复燃,这回烟火管爆发出的,是翠绿色的光辉。

五秒,变幻为橙色的烟火再次熄灭。

啪。

三秒,再次熄灭。

啪,啪,啪。

“第九次了……”中年摊主嘴唇半张,对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呆滞失声,“怎么会?”

依靠着脑海计算与右手力道控制两个「绝对精确」,安布罗斯不动声色地一次又一次激发烟火的复燃,在不自觉让眼前摊主目瞪口呆之余,也惊叹着这支烟火的精湛工艺。

真的,非常了不起啊。

“如果敲击就能让它重燃的话,是不是说明这样……也可以呢?”

在思考中突发奇想作出猜测的安布罗斯,右手以看不清的速度连续颤抖数次,就在下一刻,米莉安挥动的烟火管竟然同时绽放出红、黄、蓝、绿、紫超过五种不同的耀眼色彩。

——呼哇。

女孩的表情就像手中不断改变颜色的华丽火星,到此时突然凝聚在一起,瞬间盛开在红彤彤的脸蛋上,显得格外让人怜惜。

“什什么?”

相对的,中年摊主则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我的烟火?”

震惊的不仅仅是中年摊主一人,略微有些气喘的安布罗斯,没有在意周围的路人开始齐齐投放过来的视线,他只是全神贯注,计算着米莉安手中烟火下一秒的运动轨迹、出手点、着力点、敲击角度等等大量的无法为外人所道的信息,并以非人的右手将它们付诸实际。

在他的掌控之下,米莉安手中的光芒斑斓夺目,划出的轨迹如星云般绚丽。

“哇,妈妈,那是什么,好漂亮!”

“那个……好像很有趣啊。”

“姐姐,波比也要玩,波比也要买一支来玩!”

街道上,围观的人群开始响起零星的孩童声音,并没有人注意到安布罗斯本来就难以察觉的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米莉安手中变换莫测的烟火之上。

甚至,在最后已经开始有成年人发出了赞叹。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什么时候……欧匹诺也有制作技艺那么高超的烟火师了?”

“唉,可惜的是,到底不只是个华而不实的消耗品罢了。”

“可是你看,那个孩子玩的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亲爱的,让我去买一支吧,你看……偶尔让女儿笑一笑,似乎也不是坏事吧?”

似乎是察觉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米莉安开始有些显露怯意,但在最后,她还是将手中的烟火环绕身体转了一圈,朝天空猛地扔了出去。

——是这里了!

就在米莉安出手的前一霎那,判断出她动作的安布罗斯猛地屏住呼吸,以右手的中、食、无名三指,暴雨般从各个方向弹射在烟火管表面。

于是,在密集却不可闻的敲响声中,随着米莉安的脱手,烟火在半空中并未掉落,而是爆发出一道形同实质的彩色尾焰,最终笔直地爬升到数百米的高空中,整个爆炸开来,在夜幕下形成了一张巨大的、交织成网状的炽色蒲公英。

光束间,流转着复数于先前色彩的炽亮星道,同时演映在原本冰冷的夜空,以及夜空之下每一个人的瞳孔中。

从未见过的夺目炫彩,让街道上的人都短暂停止了呼吸。

就连抬头望天的中年人,都写满一整脸的膛目结舌。

最终,他将仰着的脑袋慢慢放低,呆望着安布罗斯。

“这是……我的烟火?”

安布罗斯暗暗抹去额上的细汗,笑着答道:“千真万确,它就是你亲手制作的烟火。”

随即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评价。

“——真的,相当了不起。”

“但……”

中年人还没来得及继续向安布罗斯询问,来自摊位之前嘈杂的询问声,就将他拉回了繁忙的现实中。

米莉安如同「魔术」一般的烟火表演,让每一个在场的孩子都燃起了兴趣,甚至包括且不限于他们的家人,就连某些一直以来对魔法烟火这种“无价值品”不屑一顾的人,都禁不住停下脚步,重新审视起地面那一排排手指粗细的、不起眼的烟火管。

虽然在一支支烟火出售后,为了解释它们不像米莉安手中那支如此神奇,中年人花费了大量口水,但颇有些手忙脚乱的他也明白,自己的生意已经彻底上门了。

眼见中年人的回合开始,安布罗斯便识趣地站回摊外,耐心地等待着。而在他身旁,从先前起便一直安静寡言跟随着的伊昙,此时与安布罗斯乖巧站在一起,而缠着头巾的绿发女孩,依旧国际惯例般拽着他的衣角,脸上还洋溢着一丝满足的晕红。

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自从安布罗斯在烟火摊驻足起,位于最后方的索缇妮,不知何时收敛起了玩闹的放肆态度,一反常态的保持沉默。

直到米莉安作出投掷动作后,带着光焰的烟火管飞升到半空中,爆发绽放出七彩的光流时,她仰头注视半空。

被闪烁光辉充盈的双眼之中,竟然有些微微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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