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奇闭关的时候,东方熙决定把事情弄明白。

他给梅月苼留下了传音符,嘱咐这个大剑门的大弟子这段时间要好好照顾门派众生,称自己要出去远门一趟,若是大剑门有什么不测,通过传音符,便可以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回来。

若是轩辕奇闭关出来了,要找他,就说他很快就回来即可。

东方熙交代完了事情,独自一个人,挑了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朝着记忆之中的莲教出发。

他记得他在的时候,莲教还是一个小小的教派,虽然顶着魔教的名头,但是全靠一个“紫衣罗刹”撑着场面,威震天下。

魔教的教派还很杂,大凡正派看不过眼的,他们私下商讨,这个教派就变成了魔教的派别。

那时候逍遥派还不是大派,甚至不如青衣门的名号。

那时候世间豪杰还并未如此追名逐利,都是切磋功夫,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然而在他被封印的这段时间之内,竟没有想到,这世间变化如此之大。

他更没有想到,等到他到了莲教的时候,一时间居然有些晃神,似乎已经认不出这个地方。

莲教的入口有个破旧的医馆,这个医馆在他还在的时候,还没有建立,从建筑看来,这个医馆已经建了很长的时间。

东方熙路过医馆,听见医馆里有个苍老的声音喊着“臭小子不要乱动,给你上药!”,而回应这个苍老的声音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一边嗷嗷嗷地叫着一边似乎满屋子跑,喊着“死老头,我为什么要给你看我的屁股!”

“你不脱裤子,我怎么上药啊!”

“我不脱!本来这个剧情走向就很奇怪了!再福利下去,我都得卖肉了!”

“胡言乱语什么,过来!”

“死老头你走开,我自己来!”

东方熙一步一步往上走着,吵闹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忍不住弯起嘴角。

当初的莲教,入口冷清,更有人说,如同地府的入口一般,哪里会想到,有这么热闹的一天。

东方熙到达莲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日已沉沉睡去,月在空中高挂。

满载星空似碎玉,满地白霜如铺银。

莲教教中弟子多半回到自己的门中,鲜少出来活动。

东方熙的身影敏捷,一闪而过,一些许晚上不睡觉出来勤学苦练的弟子,总以为刚刚刮了一阵什么风。

“怎么了?”

一个穿着千绝门服饰的弟子问道。

“没什么……好像刮了一阵风。”

欢喜门服饰的弟子回答道,随即又觉得风有什么紧要的,搂过千绝门的弟子柔声道:

“哎呀,好哥哥,你答应了跟我一起双修吧……”

千绝门的弟子脸色一红,不自在地推开了她。

此刻的东方熙早就将这闲散说话的弟子抛到后面,他沿着熟悉的台阶网上,最上方的阁楼是他曾经住过的阁楼,他想知道现在住在里面的究竟是哪路神仙,对轩辕奇又做了什么事情。

然而他还没有到达阁楼之前,就被一个人拦下了。

一个全身黑衣的人,从左护法的住所走了出来,对着他抱拳一拜。

东方熙原以为这个是燕长生,却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是当年逍遥派最有力的掌门候补之一,月清风。

“怎么是你?”

东方熙停下了脚步。

“教主说轩辕奇回去之后,东方教主一定会回来一趟,果然如此。”

月清风爽朗一笑:

“你们这是怕我来算账的吧。”

东方熙的狐狸眼睛看着他,道。

“哪里哪里……我们不是怕……而是久候多时……”

月清风提了提手中酒壶,问道:

“正巧,有个灵根杂乱,愚笨不堪的门生给了一壶好酒,不如我们一边喝一边聊?”

*

*

东方熙随着月清风进了屋。

月清风上座,东方熙下座。

座位是红木雕凤双花椅,若要说椅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初春回暖之际,椅子上面放着一个厚实的垫子。垫子上不是绣着什么红花绿叶,也不是绣着什么图样,而是绣着一些文字。乍一看去,像是一些警示名言,但仔细看去却让人看不出什么意思。

东方熙随手拿起几个垫子端详,一个写着“睡你麻痹起来嗨”、另一个写着“嗨你麻痹躺下睡”。

字数上是一致的,好像是对联,但是什么意思却让人觉得诡异。

难道是什么咒语或者咒术?

“有意思吧?”月清风看见东方熙的神色异常,虽然狐狸眼睛紧闭着,皱起的眉头却出卖了他的疑虑。

“这是……?”

东方熙捉摸不定这对联还是咒语心法的用意。

“这是这酿酒的门生写的一副对联,说是之前在大云寺修行的时候,大云寺方丈悟出来的道理,需要有悟性和慧根的人才能看得懂。”

月清风拿出酒碗来,一边倒酒一边笑道:

“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后生,我算是老矣,也不计较着参悟的能耐了,便放在这里供他人去自己参详弄着玩。”

酒水倾注于碗,酒香四溢,是上等的桃花酒。

月清风将装满酒的酒碗随手一扔,那碗平着在空中飞了出去,而东方熙伸手一兜,如同捞月一样轻轻将飞旋的酒碗盘旋在掌中,而后酒碗安定,竟然一点酒都没有洒出来。

东方熙闷头一口,叹道:

“好酒!这么好的酒,我在玄风洞的时候喝过,后来就一直找不到如此醇厚的桃花酒了。”

月清风叹道:

“哦,看样子,逍遥派还有些存货啊!”

东方熙却摇了摇头,道:

“倒不是逍遥派的存货。而是破解我封印之时,有个叫做叶一鸣的男子带来的……”

讲到“叶一鸣”,东方熙缓缓抬起头,用那眯着的狐狸眼睛看着月清风:

“哦,对,这个人是莲教右护法了。”

月清风端酒的手一顿,道:

“东方教主今夜夜探莲教,应该不是为了打探这个从未见面的右护法的事情吧?”

东方熙弯起嘴角,抽出自己的长萧在手上摩挲着,道:

“我来是好奇……犬子轩辕奇在你们这里,似乎受到不少的关照啊……”

月清风一碗酒落肚,也不遮遮掩掩,谦虚地说道:

“哪里哪里,这不过是寻常的待客之道。”

他又倒了一碗酒,正打算一饮而尽的时候,忽然觉得脸上一阵风。只见东方熙拍案而起,长萧直指他的门面,气势汹汹:

“说!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东方熙杀气腾腾,似乎下一刻只要月清风说错了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那长萧就要贯穿他的脑袋。

然而月清风竟然丝毫不紧张,慢斯条理将酒喝完,放下酒碗,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拨开东方熙的长萧:

“东方教主别激动,你可不希望轩辕奇听见,你为了灭口,亲手杀了他敬爱的师公吧?”

东方熙被这话一震,隐忍着、收了自己的长萧。

见状,月清风爽朗地笑道:

“轩辕奇问起血池的用途、又问起你的往事,我们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关于这一点,月某觉得,东方教主应该找人谈一谈的不是我们,而是轩辕奇才是。”

月清风拿出新的酒碗倒满了酒,又是随手一扔。

只不过这一次,那酒碗平着飞起,却自己安安稳稳落在东方熙坐的位子旁的桌上,一点酒滴都没有洒出来。

“父子间的误会早些解开就好嘛。”

这话听起来恳切在理,饶是东方熙这样的疯子,也觉得就算在找茬,还不如回去跟轩辕奇好好聊一聊。

他收敛了身上的杀气,准备离去,提脚的时候,忽然问道:

“现在的教主,可叫星尘?”

月清风拿着酒碗品酒香,道:

“正是。”

东方熙确认完毕,继续问道:

“那为什么说星河疯魔,是我造成的?”

月清风放下酒碗,食指敲着桌面,思索了一会儿道:

“星河、星尘,不觉得光是听名字就有些关系吗?”

东方熙危险地笑起来:

“你这可是要逼我直接闯阁楼吧!”

“请东方教主三思,此刻闯阁楼,你让轩辕奇作何感想。”

月清风料定轩辕奇就是东方熙的死穴,就算他的性子那么胡来,只要扯上轩辕奇,他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东方熙的笑意僵在脸上,表情纠结而挣扎。

这时候,月清风已经知道自己要怎么出招了。

只听见月清风道:

“其实这件事情,你自己最清楚不过,只可惜东方教主没放在心上而已。”

“如果真想知道的话,大可不必直闯阁楼,只需要回想起来即可。”

“月某在这里唯一能说的,就是一件事。当年你一手策划的婴儿掳劫案可曾记得?”

东方熙眉头一动,道:

“难道是……”

这“难道是”随着月清风的点头而得到了肯定:

“星尘就在那批被掳来莲教的婴儿里。”

月清风大手一伸,那关上的大门被无形的掌风推开:

“请回吧,月某就不送了。”

东方熙握紧长萧,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眼下比起追究星尘的来历,轩辕奇才是最要紧的。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顺着来时的路用轻功清点地面,飞离了这里。

他加快自己的步伐,害怕大剑门里,轩辕奇又发生什么变故。

而在东方熙离开之后,房间的帘子后面,转出一个人来。

猩红大衣,银发灰白眼的女子,看了看桌子上的酒碗,啧啧啧地叹气来:

“凭空送酒,一掌送门,一晚上虚张声势……这可不像你啊,月清风。”

月清风被戳穿了,反而抚掌大笑:

“教主可不要再揭短了。”

星尘蹙眉,道:

“凭你还打不过?”

月清风也收起那副笑容,正色道:

“虽然他已经被封印二十年,但是我还没有胜算。”

星尘走到东方熙刚刚坐的位置上,端起那新碗盛的酒,抿了一口,道:

“看来要新人才打得过了。”

一提到新人,月清风的脑袋就疼起来:

“一鸣那小子,酿酒有两下子,资质太差了。教主,不如我们换个人选……”

话音未落,便听见前头的女子回答道:

“不行,不是他就没有意义了。”

星尘看着酒碗里映出自己的面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往事,有些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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