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感觉冰凉刺骨的水包裹了我,连水花都没有溅起来就开始往河底沉去。我瞪大眼睛,能看见伊兰她们惊慌的眼神,但是她们的声音已经传不到我的耳中了。

我注意到自己并没有被冲向下游,这让我多少安心了一点。但是河流深不见底,两百米宽的大河根本不是小溪那种深度,头顶上的光亮越来越远,我依然在不停下沉。我能感觉到河水从我的肌肤上流过,滑腻腻的,根本不似一般的河水那般清凉,而是让人很不舒服。

为什么……用魔力做出来的台阶会突然崩塌呢?

没有感觉到被别的魔力介入的痕迹,也就是说,应该是我的魔力自己消散掉了。我想起那只飞到河面上的鸟,也是飞着飞着突然就栽落下去了。看来奇怪的不仅仅是河,还有河的上方。

我估计自己沉了五十米了,还是没有任何触底的预兆。周围的光亮已经很弱了,虽然水很清,但是到达这样的深度也必定会变得昏暗。在冷冽的河水中我打了个冷颤,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手脚并用开始划水,但是果然游不起来。我的手穿过水,产生不了任何反作用力。就像是在空气中乱划一样,河水顺着我的指缝和手臂滑走,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前进半步。

好在这个身体是莱昂的身体,他曾经也是以身体能力出名的力量型勇者,肺活量相当大。在水下的话,撑个十分八分钟还是不成问题的。眼下从水面落下不过一分钟,还有足够的时间给我思考解决的办法。

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依然在不停坠落,不由地开始暗暗心惊。因为水流几乎没有阻力的原因,我可以说完全是在高空坠落,再这么下去的话就和跳楼自杀没什么两样了。就算用魔力强化了身体,从几百米高的地方落地也得玩完。

那么,首先来确认一下这个死河的河水到底是什么吧。

我微微张开口,水流立刻灌入我的口中,能感觉到水很冷,而且似乎比一般的水密度要小得多。含着一口河水却几乎感觉不到。随后我立刻使用了万物锻造,打算在河水里开上一个通道,但是却发现做不到。

按理来说“河水”是不存在骨架的死物,但是万物锻造却偏偏无法锻造出来。我操纵不了这些诡异的水。没办法我只好向堕落的方向释放出大量魔力来减速,否则没被憋死先摔死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女王的募兵令是发到别的地区长治理的土地下了。那些应招募来的魔族要想进入潮汐女王的领地,肯定也要经过这种死河,这里不可能是一个无解的局。

大约下沉到一百二三十米的时候,我终于碰触到了河底。这一碰还不如不碰,河底是细密的流沙,我一只脚刚踩在上面就陷了进去,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我拖向沙中。我情不自禁地吐出一口气,水里升起几个泡泡,以相当慢的速度向上浮去,肺部的空气少了好多,一种压迫感也随之传来。

没办法,我只能再次释放魔力冲出流沙,否则越陷越深,就真的回不去了。单是一个减速和一个几十厘米的上升,魔力的消耗就已经过半。在我头疼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这个河水的真面目。

是魔力。

单纯的魔力组成的河!

我的万物锻造可以锻造钢铁那样有实物的东西,也可以操作空气那样无实体的东西。但是魔力是唯一的例外。魔力这种东西无处不在,然而万物锻造却拿它没有办法。否则根本不用解析别人的骨架,引爆对手体内的魔力不就万事大吉了。我也解释不清楚原因,但是无法操作单纯的魔力是一个事实。

冰冷的液态魔力将森森寒意渗透到我的体内。

水面离我一百多米,四周一片漆黑。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以前的溺水实在不值一提,那个时候虽然挣扎,但是好歹还能划水,还有希望。现在离水面这么长的距离,却连游泳也做不到。水里没有空气,也不可能用万物锻造拿出台阶走上去。尤其是这些河水像是活的一样,我释放出去的魔力很快就会被吞噬与同化,除了一瞬间的反冲力之外没有丝毫的作用。

我的脸被水冻得发麻,有一种黔驴技穷的感觉。

我望着上面很远很远的光,突然间明白了出去的方法。正因如此,我才愈发恐惧起来。过死河的唯一方法就是用魔力反冲魔力,普通的实体会穿过河水,但是释放出来的魔力不会。撞击产生的冲击可以让过河者顺利通过。但是那个前提是,魔力必须要足够充足。

至少要达到慎真那种级别的!

而莱昂的身体最致命的一点恰恰是魔力的不足,也就是说眼前的情况对我来说几乎是无解的。想到这里我才明白过来,这条河流本身就是一种筛选,强大的魔族才能通过河流参加到募兵行动中去,而弱小的魔族是不需要的。按照这种标准,女王的军队将会超乎寻常的强大。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头的眩晕感也越来越强。我做了最后的一次尝试,用大量的魔力做了一次爆破,但是向上冲了十几米就停了下来,然后又逐渐落下。

正当我被水淹没,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声轰隆巨响从头顶上传来。

我想上看去,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整个河流仿佛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吸了起来,形成一种龙吸水一样的超规模现象。河流仿佛一瞬间停滞了,随后开始缓慢地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边旋转一边迅速向上升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身体越升越高,跟着狂乱的水流一同被向上抛去。

大约只过了几秒钟,我的身体一轻,硬生生被从水面上抛了出去。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还没有落地就迫不及待地回过头,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龙卷风。龙卷风的下端深入河流伸出,贪婪地汲取着河水,随后抛向天际,周围全部被降水覆盖,如同不期而至的倾盆大雨。

伊兰和玄梓在暴风中紧紧抱住一棵粗壮的大树,反而是幽灵小姐内心毫无波动,反正外面的狂风暴雨奈何不了她,她就呆在伊兰旁边。我估计现在我的高度大概有三十余米,而且身体还在微微上升,达到最高点后,像是子弹一样被弹飞出去。

这场大灾难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才停下来,河流还在继续流淌,但是水位却低了一截。那些落在地面上的水也相当古怪,如同水银一样与地面不怎么粘连,呈现出许多小水珠。衣服也完全不像是泡过水的样子,几乎可以说是半干的。

“和哥!”

伊兰叫了一声,快速向我这边跑过来,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

我深呼吸了几次,拍了拍她的头,四下环顾着。

刚才的现象很明显不是自然现象,是有人出手帮了我吗?我把目光投向对岸的黑袍人,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难道是他救了我?怎么说也不太可能吧。

那黑袍人似乎也搞不懂刚才的情况,一边拧干衣服上的水,一边不安地四下张望。过了片刻,他又朝这边说道:

“所以我都说了,像你这样的垃圾,是没资格进入女王的领地的。这次算你走运,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吧。”

我望了望依然湍急的流水,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如果有“通牒”的话……

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一样,对面的黑袍人不屑地一哼:

“不过像你这样的废物,怎么可能认识什么大贵族?连死河都过不去,谁愿意相信你?恶魔的人就呆在恶魔的领地,别整天想往我们这跑,拉低我们的素质。”

玄梓显然有些恼火,一声不吭地站起来,拔出了腰间的柳叶刀。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至少现在,我没有什么好办法。就算玄梓抛出手里的刀,刀也会像那只飞鸟一样落入河中的吧。这条河诡异的很,而且刚才在河底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有什么黑影在附近徘徊。

玄梓大概是读懂了我的意思,别过脸收回了刀。

我望向一旁的幽灵小姐,用眼神询问着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原来以为幽灵小姐是幽灵的话,应该不受死河的影响,但是她依然摇了摇头,向河流那边飘去,在岸上小心地伸出一只手触摸了一下河水。我亲眼看见她的身体一沉,手上冒起一阵诡异的黑烟。

幽灵小姐赶忙撤了回来。

对面的黑袍人冷笑道:

“所以说,废物就呆在废物应该呆的地方不就好了。”

我眉头一皱,也没料到两个地区的关系这么不好。听黑袍男人一直在找茬的样子,总觉得他很看不起我们。玄梓皱起眉头,身体气的发抖。

恰在此时,妩媚的声音从河流的此岸传来:

“一纸通牒而已,不知道我的级别够不够?”

我只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回头看去,一个同样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河流的边上。也不知道她何时来的,我望向她的身影,黑色的斗篷因为伸出手而露出一条缝隙,黑皮短衣下是劲爆的身材,皮裙下露出一双修长的美腿。

我感觉瞳孔不断放大,向上看去,兜帽遮住了她的容颜,只露出几缕粉红色的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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