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再也不想去争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真的。我真的把最好的时间都丢在了上海，是时候过点正常生活了，节奏太快的生活不适合我。”条哥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耳语。

突然间他像是老了二十岁，丝毫不像是个年轻人，那双眼眸里透着极深的疲惫，仿佛眉毛上都打了霜。

“我们一起，能回来的，还有机会的，我这几年本金增加了很多。长宗石化现在做得很好，规模已经不比泽奇要小了，我们可以迁移一部分资金，重组立今公司。”杨凯也轻声说。

“我已经不想回来了，我输了，我失败了。”条哥问。

杨凯没有回他，只是默默喝了一口酒。

苏雨泽在微信群上问：“你们知不知道条哥去上海那两年做什么去了？听说搞石油去了？”

“搞石油，和杨凯一起，组了个团队开了个立今公司，不过失败了。好像是公司被搞垮了，被那个泽奇公司吞了，泽奇公司也是搞石油的。”琴妹回答。

苏雨泽心里说我去原来条哥还有这么坎坷的经历。

“你怎么知道的？”苏雨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琴可可。

琴可可偷偷瞥了眼苏雨泽，慌忙在手机上说：“我消息灵通嘛。”

看样子琴妹是知道些内情的人，也不知道她从什么渠道知道的。或许是……杨凯告诉她的？

很奇怪的，苏雨泽觉得自己变得很喜欢杨凯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倒是洛芷嫣拿着那个笔记本在上面很认真地记着笔记，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阿紫你在记什么？”苏雨泽问。

“做笔记。”

和没回答一样……

“做什么笔记呢？”

“猜啊，女孩子的心思是要猜的。”

敢情她不知从什么地方学来这句话，准备一直用下去了……

玻璃帷幕的那边杨凯又开始说话了，这次他的声音既说不上磁性也算不上粗犷豪放，变得沙哑沧桑，像是感冒了，又像是咀嚼过往事：“你没输的，你还有我，有我们……以前的老部员我都一个个去找了，胖子，阿豪，小猪他们都说可以再来的。”

“不搞了，我再也不想去上海了，生老病死在深圳算了。”条哥双眼看着前方，没有聚焦的眸子却仿佛看着远方。

他拎起塑料杯倒了半杯白酒，一饮而尽之后捶捶胸口：“真的再也没斗志了，真的，我觉得我真他妈突然老了十岁。妈的，开公司？我真的开过公司？”

他的动作语言都很夸张，像是舞台上戏子在纵情演绎，吐诉着那一段段悲情的往事。

雨洁倒没有两个男人那样愁眉苦脸，只是用一张无奈的脸看着条哥，想说些什么却压在了喉间，暗自思忖。

“我这次来找你，就希望你能再回来，我们团队需要你这样的头脑。”

“好几年没做过那事了，做不成了，我在学校里玩废了，什么经营什么管理我都做不来了。”

“两个月，只要两个月适应时间，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回复过来。”

“真的不行了，我累了，真的……真的很累，我废了。”

“你是最好的你知不知道？”杨凯摇着头，“最好的，我真的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的团队大脑，那些合作项目真的没有谁会做得比你好。”

“我……不，我们需要你。”杨凯面色肃穆地说，“你消失了两年，只要你一回来，我们就重新组建人马，我说真。”

“真的，我现在挺好的，”条哥缩着身子，眼睛看向别处，“凯哥我废了，真的，你别找我了，我回不来了，立今也回不来了，你就安心搞你的长宗石化吧。”

苏雨泽第一次看见条哥这么颓然，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往日的影子，简直像个窝囊废，那声音与其说是疲惫，不如说是乞求，弱气得像是匍匐着从喉间低语。

“我现在也没别的想法，真的，就读完大学毕个业，考个公务员什么的就好了。”他勉强提起一个笑容，“凯哥我真帮不上你什么忙。”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考虑，我可以等。我拟了一个五年计划，只要有你一定可以成功的，上海那边人人都认识杨泽端，你说有谁不认识你的？就算你现在废了，你只要说你回来了，振臂一呼会有无数小年轻来投奔。”

苏雨泽心里说卧槽条哥以前这么厉害的？一呼百应的领导人物？他赶紧竖起了耳朵听，生怕漏过了哪个细节。

“投奔？他们为什么而来？为了一个破产的老公司？为了一个兵败如山倒的团队？”

“我们当时只花了两年，别人十年都做不到的事情我们两年就做到了，他们来投奔又有什么不对？”

“没用的，那个可以富贵险中求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他们都看钱看势的，我每天和那些大佬打交道我知道他们的，现在他们只想要稳定，而不是机遇。”条哥摆摆手，“我现在回去？他们把我当个屁，分分钟叫保安拉我走。”

“你口说无凭……”

“凯哥，那时候我成天跑业务，每天谈生意，这事情我不知道么？我不比你谈得多？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公司倒了有两个多月，我想着或许还能再找人试试。结果我去找人，影子都见不到就被保安摁回来，你叫我怎么复出？”

“你现在把长宗经营得好，那也只是在深圳搞得好。泽奇在上海啊，上海我们还剩下什么？你不要说以前那些合作公司，他们都跟了泽奇。除了那些老人还有谁会支持我们？我们带着资金去又有什么用？两年啊，两年时间，两年够全上海都忘记杨泽端这个名字，上海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了你不明白么？”条哥像是在说着什么不切实际的事情，又加重了语气重复一遍，“难道你不明白么？”

“最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什么都没有。”杨凯平静地说。

“你别安慰我了，真的。”条哥右手抓着头发，“你自己也知道的，“我们立今能办起来，都是杨泽奇的扶持，没有他我们连初始团队都建不起来。”

“杨泽奇又是谁？”苏雨泽问，想着琴妹消息这么灵通或许知道。

“泽奇公司的老总啊，笨啊，你看名字嘛。”

苏雨泽想了想：“杨泽端，杨泽奇，这俩人名字很像。”

“是啊我也觉得。”

“可是……”杨凯还想争论，却发现无话可说了。

“我也想和你搞啊，我也想的啊，可是他是我哥哥啊！泽奇发展起来了，老爹都不肯管我，我现在拿什么去和他争？”条哥歇斯底里地低吼，那种无奈与不甘凶猛得像一只受伤的豹子。

杨凯怔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说，我拿什么……拿什么去和他争？”条哥低下头，声音嘶哑得像是刀片刻在木桌上。现在的他仿佛成了个空壳，用力一拍后背就会四分五裂碎在地面。

这时候雨洁却站了起来，抬起手，一记清脆的耳光扇在条哥脸上。

“啪”地一声，没有打碎条哥，却仿佛打碎了时间的界限。

“你真是……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雨洁轻声说，声音冰冷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