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霍兰气急败坏的脱线状态,倒是能看出他的确不像个中年人。

虽然在“女孩”揭露性别后他的眼神看上去悲痛欲绝,但通过独孤傲本人的说法,安布罗斯大概还是了解到,这家仪法屋的主人虽然脱线,性格却并不坏。

除了每次都将独孤傲的话语意义,理解到斯洛克大陆另一端去以外,在独孤傲作为学徒于「梧桐笔」帮工的时期内,霍兰算是相当照顾他了,当然,这也可能跟整间仪法屋半年来,只有他们两人共同生活有关系。

至于为何只有两个人,原因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本来,霍兰只是单纯在渺无人烟的维尔西尼国界森林遇到了独孤傲,不忍心看他一个人落魄无助,便带回仪法屋当个学徒什么,那时的梧桐笔虽然不景气,也还不至于连一名仪法学徒都请不起。

然而当独孤傲来到梧桐笔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展现出了自己在理论班学到的某些皮毛,比如魔法增幅石编组化、魔力元素变质,还有某些从来没在斯洛克展现过的稀有阵法时,霍兰就明白,自己很可能是捡到宝了。

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正是女孩手中那项进行到了一半的课题,或者说研究。

——「胶质法阵小球」

在很久以前托尔斯泰时,乔伯安就感叹过一句话:如果说安布罗斯是在「天窗」内各方面都最优秀的学生,那么独孤傲就是在创意方面相当难能可贵的人才,如果不是理论课不享受跳级制度,独孤傲很可能是继肯尼斯与古墨荷以来,第三个托尔斯泰的跳级生。

当然,在「天窗」内部,虽然独孤傲并不比任何一人年长,乔伯安却已经擅自把独孤傲所学的课题,提早一年晋升到了跟安布罗斯相同的层次。

即便如此,谁都没去质疑乔伯安的决定,肯尼斯只是在满嘴牢骚中不了了之,而索缇妮则在对可爱女孩惯例的肉体攻击,被乔伯安无情地拦下以外,她本人还是十分乐意向独孤傲请教问题的,独孤傲也不排斥,虽然在交流环节过后结果一般都是对牛弹琴。

就连首席的安布罗斯,都对这个在理论班学长前学长后的礼貌后辈,十分佩服。

……如果他能正常说出的词语,不只有“学长”一个就好了。

这也是在五年级时,乔伯安允许独孤傲擅自离开学院,单独完成课题的原因。

于是,经过短短一夜的决定,霍兰立刻把独孤傲的地位提高到了仪法屋仅次于自己的程度,并开始倾注大量仪法屋储备的资源,用来帮助这个「女孩」进行自己的研究。

——有价值的事物,绝不能放手。

这也是他所坚持的原则。

然而,因为交流问题,每次在独孤傲向霍兰提出项目所需的材料清单时,根本无法理解她所说的话,霍兰不得不往外跑上数十次,才能买到正确的素材。

坏消息终于在某天再也遮掩不住,霍兰感觉自己腿都快跑断了的时候,才发现,店里仅存的资金,已经被自己错误的挥霍消耗一空了。

雪上加霜的是,因为独孤傲本人不擅长“交流”,在半年前来到梧桐笔后,与店内的其他员工关系一直不太好,而霍兰又一下把她的地位提得太高,排斥与嫉妒使然下,大量的员工都辞退了在梧桐笔的工作。

所以,这间仪法屋最后才落得「只剩霍兰与独孤傲两人」的窘态。

面对当时冰点般的仪法屋,霍兰几乎焦头烂额。

然而,天生的赌博性格,却让他最终放弃了继续招聘新的仪法学徒,并把仪法屋的运营规模降到最低,将仅存的钱财孤注一掷全部投放到了独孤傲身上,只为完成她手中那项课题。

只要能成功,哪怕砸锅卖铁也值了。

“难怪要在大白天关门用油灯照着屋子啊,看来就算听不懂学弟的话,你也发现了,这个小球会在阳光下直接化掉。”安布罗斯恍然大悟。

“……一切的问题都出现在语言不通上面么?”

霍兰双手交叉,心平气和地自言自语道,“她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懂,只是组合在一起后,我整个人就懵逼了。”

“所以,只要我替你帮他翻译,你就会答应我仪法屋赞助的事咯?”

安布罗斯苦笑着问道,他感觉自己有些趁火打劫。

“没问题,只要能完成她手上这个小球,我喊你叫爸爸都行。”但霍兰气势汹汹的模样,马上让安布罗斯打消了心里的愧疚。

“……这个还是不要了吧。”

安布罗斯开始端详起手中的透明小球。

而在他对面,独孤傲正襟危坐,霍兰则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他。

本来,会客间内古怪的气氛,已经快让安布罗斯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了,在大概了解完梧桐笔近半年的历史后,他重新提起自己来意时,意识到眼前青年存在价值的霍兰,差点直接给他跪下了。

就算是跪着,霍兰的脑袋依旧转的飞快。

仔细想想,这个人根本就是救星啊!

能听懂独孤傲说的话,能理解仪法屋的难处,而且还是丫头的师兄!

说不定……他的身上还藏有比透明小球更可怕的研究呢?

如果能想办法把这个人留在仪法屋,梧桐笔岂不是要翻身?霍兰大脑眼珠骨碌碌,思索着某些下作的手段,尽可能不让自己赤裸的贪念表现出来。

“……不行啊。”

几分钟后,安布罗斯轻轻叹了口气,“这个胶质化,还不稳定。”

霍兰顿时双手捂着腮帮吸起凉气,整个人都变成了白色。

坐在他旁边的独孤傲,脸上也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不过也不是不能用啦,就是保质期有点问题,”

安布罗斯捏了捏小球,安慰着两人道:“「魔力胶质化」这一技术,的确能够把魔法师原本必须写在虚空、无法写在现实物质上的法阵印入其中,做成类似消耗品的法器,但现在的情况是,小球的胶质化似乎会被新写入其中的法阵慢慢破坏,如果我没记算错,这颗小球在被‘写入’之后,只能保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会崩溃了。”

“一个月!?”

霍兰惊叫起来,忽然又摇起头,“不不不等等……一个月还不够吗!你想想,只要做出成百上千个这种小球,随便遇敌都能丢出去变成法阵,什么奥能增幅啊,什么魔法复写啊,还能释放自己根本不会的法阵,一个月已经足够可怕了好吗!”

安布罗斯用遗憾的眼神望了霍兰一眼:“如果胶质化只能做到释放魔法攻击敌人,那跟法器有什么区别?而且我还没说完,这个小球的崩坏不仅限于放置一个月,比如暴露在阳光下,以及你刚刚说过的那些攻击类法阵,只要释放一次,它必坏无疑。”

“一、一次性用品?”霍兰目瞪口呆,随即他咬牙道,“没关系,就算是一次性商品,如果这颗小球能够量产,用黑布包起来卖,一样会是炙手可热的商品!”

安布罗斯再次叹了口气:

“你真的以为魔力胶质化的材料有那么便宜么,其实我估计独孤学弟也没有浪费太多你给他的材料……这样吧,正好这个课题我也涉猎过一点,我来稍微解释解释它的展望。”

眼看霍兰似乎并不怎么排斥理论研究,安布罗斯便不再遮遮掩掩,“将魔力胶质化,就是为了让本来昙花一现的虚空咒文能够被保留下来,就像把写下咒文的空气变成纸一样,当然因为胶质化本身的性质与魔法不兼容,所以只能谱写法阵。”

霍兰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半懂不懂地听着安布罗斯的话。

“但法阵有个好处,就是持续时间极长,比起普通用完就结束的魔法,它的效果甚至能够永久维持,只要有人往其中注入魔力,说起来跟法器也有些殊途同归,优点是法阵的持久性,缺点则是胶质化小球永远只能是消耗品。”

安布罗斯侃侃而谈的时候,霍兰虽然听不懂,但独孤傲却已经在一边连连点头。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扔出去的攻击法阵永远撤不掉,甚至还失去控制伤害到自身,那么……反过来想,只要找到即便持续作用,却不会遭人嫌的法阵不就好了吗?”

“……能有什么法阵,是一直关不掉还不会遭人嫌的?”霍兰下意识问道。

“啊,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不到吗?”安布罗斯叹了一口气,举起手在空中点出一点火星。

“这是维尔西尼。”

他又在另一端点下另一簇火星。

“这是罗兰。”

接着把小球举到两点光亮中间,在火星消失之前,用电流勉强将三者连成一条线。

如果说到了这个地步,霍兰还猜不出对方所要表达意思的话,他作为一名商人也就太失格了。此时爆炸头的中年商人,整张脸都透露出一种震惊的呆愕。

“要说有什么持续作用的魔法既不遭人嫌,又能获得巨大利益……”

安布罗斯笑着一字一顿道:“很明显就只剩下——「空间序列」法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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