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是普通的鸡尾酒么。
安布罗斯毫不在意般望了眼桌面晶莹剔透的青色高脚杯，心里暗叹侥幸。
劳伦斯笑着道：“如你所猜测，这杯玛格丽特本身就是测试的一部分，因为本店特殊的调制法，「极冰」并不会造成像普通酒水一样的熏醉，而是让品尝过它绝美口感的饮用者，在短短的几分钟后对自身魔力的控制力开始大幅度降低，就如同魔力的醉酒一般，导致每个喝下玛格丽特的人，都在我护卫正常的奥能冲击中，控制不住魔力连高脚杯都破坏。”
当然，劳伦斯还有一句话没说。
如果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玻璃糖衣魔力控制训练的魔法师，哪怕只是沾上一滴「极冰玛格丽特」，身上的魔力都会因“醉酒”，而在超过半个月时长的过程中紊乱一团，在那段时间内，即便是最简单的气流术都无法正常施展出来。
这也是每一名熟悉华冠的品酒人，就算再怎么渴望，却依旧对「极冰」的幽蓝色抱以莫名恐惧的原因。
安布罗斯故作惊讶道：“原来是这样么？难怪我现在一点都不感觉到头晕，反而在刚刚防御冲击的时候，魔力突然莫名其妙的乱了起来……这就是晕魔力的感觉么？”
“就算你这么说，从我这边可丝毫看不出你的醉意啊。”
劳伦斯笑着赞叹：“华冠所需要的是不畏挑战的参赛者，所以……不论是害怕异常放弃饮用那杯玛格丽特，还是在喝了之后没能挺过我麾下护卫的魔力冲击，都算作测试失败，那么……你很幸运，因为你是目前为止第一个通过测试的人，所以关于测试成功规则中这些有价值的‘信息’，都算是华冠赠与你的奖励。”
然而在年轻店主本句话出口之后，安布罗斯不但没有变得惊喜，反而安静了下去。
半晌，安布罗斯慢慢问道：
“……关于你说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可以拿着这些关于测试规则的消息，与其·他·再·次·前·来这里举荐自己的人交易？”
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还是不免透露出失望的意味。
劳伦斯点点头：“既然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那么就要说声抱歉了……虽然你通过了测试，但「华冠」依旧不能选择你作为赞助参赛者。”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拒绝。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犹豫片刻后，安布罗斯毫无抱怨地开口道，“是因为我仅仅只是名见习魔法师吗？”
在他看来，即便自己展现了出能让对方另眼相看的控制力，却依旧被拒绝，原因很可能就只剩下魔法修为本身的限制了。
然而劳伦斯却摇了摇头。
“不，你所展现出的能力，已经足够让我承认了。”
安布罗斯诧异地皱起眉。
“——然而，目标却不够，”
劳伦斯微笑重新浮现脸孔，那是一种能明显看出潜藏着野心的危险笑容，“你之前说过，你的目标是第二名……但很遗憾的是，「华冠」之所以在本次冬季赛前，对举荐者设下那么多复杂的要求与测试，就是因为，我的目的是第一名，而且绝不可能失败！”
安布罗斯哑然。
“……原来如此，那么这次是我冒昧了，”最终，面露苦笑的安布罗斯向年轻的店主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昏暗的房间，关上门之前，他忽然像想起什么般说道，“对了，尊敬的店主阁下，其实那支湖泠高脚杯现在的价值，可能并不止你所描述的，只有一千六百铎哦。”
没进一步解释话中语意的安布罗斯，已经在拐杖的点地笃响中，离开了「华冠」的店门。
在昏暗的小屋中，劳伦斯沉吟着坐在沙发上，并没有回到外面的酒馆。
“……橘，你怎么看？”
红袍的魔法师走到他身旁轻轻鞠了一躬，用一种冰棱般的冷音说道：
“十分强大的对手，就算是我，对上他也不一定有把握。”
沉默片刻后，劳伦斯叹了口气：“算了……你又不是专业的玻璃糖衣选手，问你比赛时对上他有没有把握，其实也不靠谱啊。”
然而在下一秒，藏在红袍的女性却作出了让劳伦斯错愕的回答。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顿了顿，用一种不确信的语气古怪说道：“我是说，如果我真的与他生死厮杀，并非玻璃糖衣比赛，我也没有能赢下他的把握。”
“……你说什么？”劳伦斯瞪大双眼，严肃否定道，“不可能！他仅仅只是见习魔法师，你已经在魔导师以上，修为压制那么明显，你只需要光靠数倍于他的纯粹魔力就能直接击败他，又怎么会没有把握……”
然而，越是反驳，劳伦斯就越发开始倒吸着凉气。
红袍魔法师清冷嗤笑道：“你也察觉了？就拿你口中的纯粹魔力而言，其实在你拍散我手中的奥术之源时，那一刻的魔力输出……已经是不折不扣的魔导师级别了。”
“……然而他却毫发无伤。”劳伦斯呆滞着接口道。
“是的，所以我很肯定，此人的真正实力绝不应该只是一名见习魔法师。”
红袍女性作出了冷静的结论。
“但……这不可能啊，对冲反馈的魔力是不会骗人的，他的修为只有见习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劳伦斯连连摇头，就像怀疑起自己根深蒂固的观念一般。
“这一点我也很好奇，因为，在测试过程中，我明明已经消耗了接近六成的魔力总量，如果他只是名见习魔法师，又是如何抵消掉超过他自身魔力总量数十倍的奥能冲击的呢？或者说……这些魔力究竟跑到哪里去了？”红袍女性冰冷的声音充斥着疑虑。
“跑到哪里去了？等等……”
劳伦斯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尊敬的店主阁下，其实那支湖泠高脚杯现在的价值，可能并不止你所描述的，只有一千六百铎哦」
这是那名青年临走前说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立刻将目光重新投放回沙发前桌面的玻璃杯上，这才发现，原本泛青的透明材质，在房间肉眼难以辨别的昏暗中，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种深邃的紫。
劳伦斯立刻就伸手想要去拿。
然而就在这一刻，红袍魔法师脸上忽然产生了剧烈的表情变化。
“——等下！不要碰它。”
但她的话终是究晚了一步，劳伦斯的两根手指已经捏在了湖泠杯的细脚之上。
嘶——
就像触碰到柔若雪絮的材质一般，高脚杯的长脚瞬间被劳伦斯捏断，然而根本感觉不到手指有一点阻力的他，却惊愕地发现，这支玻璃杯已经如同灰烬落地般，呼的一阵吹响，变成无数深紫色的光末，向轻烟一般环绕在空气中，最后彻底消失无形。
红袍魔法师瞪大了双眼，无法平静。
劳伦斯嘴巴半张着，久久不能闭合。
“……这是，这竟然是……由纯粹的奥能元素，模拟而成的高脚杯么？”
——「假如这杯玛格丽特在‘测试过程’中哪怕洒了一滴，我都会作出十倍赔偿」
这名举荐者完美做到了他所承诺的一切，甚至还远远做过了头。
“原来如此，他不但完全吸收了我所释放的奥能冲击，竟然还将其一点不漏地转移、压缩，重新改造了这支湖泠杯，而因为被他转化了的奥能魔力在脱手后不再受控，处于静止的凝结状态，才依旧保持着这支高脚杯的外形，直到被你破坏。”
半晌，红袍女性冷冷作出了听上去吓死人的结论。
“由纯粹魔力所构成的湖泠高脚杯？”劳伦斯呆滞着自言自语道，“这是……何等可怕的控制能力，难道，这才是他口中所描述的‘能耐’么？”
他身旁的护卫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你后悔自己拒绝他的决定了吗？”
劳伦斯连续深呼吸数次，终于将内心的震撼压下。
“不，我不后悔，反而很庆幸……”这名年轻的店主，此时脸上再也浮现不出那种把握一切的微笑，而是苦笑着，“我很庆幸，他的目标，仅仅是冬季赛的第二名罢了。”
红袍女性不再朝心情复杂的劳伦斯发问，而是置若不闻地离开了这间华贵的暗房。
令人疑惑的是，从安布罗斯离开的一刻起，她对劳伦斯的表现就完全不再像先前那样恭敬是从，丝毫没有一点年轻店主口中“护卫”该有的模样。
在女性离开后，劳伦斯沉默着注视桌面原本玻璃杯所在的位置。
“难怪他会提起高脚杯的价值啊，我还是后悔了，”劳伦斯忽然自嘲起来，面露苦笑，“我竟然没能发现，这支湖泠杯已经变成了「由纯粹魔力构成的艺术品」，还错误地破坏了它，真该死，唉，看来作为一名商人我还是远远不合格啊……”
——何等可怕的控制力。
他再一次从心底冒起这句夸张的评价。
简直就是完美。
劳伦斯啊劳伦斯，你的确是太不合格了，不论是在观物……
还是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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