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背影（9）

那一秒钟里，时间如同游丝，飘飘忽忽地摆动在风里，于是一切都变定格了，仿佛雨中看水珠破碎于空中，又或是伸手戳破泡泡，看那一瞬间水花四溅，刹那的事物成为永恒，明晰得分毫毕现。

不好意思，直白点说吧，就是脑子有点发懵。苏雨泽那一瞬间觉得脑子很懵，大脑来不及处理那么多的信息。

她说……什么来着？

“苏离开了的话……吾会觉得很孤单的，”洛芷嫣说，声音很轻柔也很低沉，“能不能……稍稍和吾说说话？”

她平静地看着苏雨泽，像是等着他的答复。她的眼睛那样的清澈，让苏雨泽觉得她那么遥远，仿佛伸手也触摸不到，像是镜花水月般的东西。看着那双眸子，他觉得心里的猫儿挠得更用力了，却带起一丝细微的失落。

是啊他在期待着什么，又在为什么感到失落。可是猫儿的爪子与往常不同，它戳在苏雨泽的胸口，戳得不深不浅，却要在肉里揉上两下。

本该心花怒放活着小鹿乱撞或者浮想联翩的吧？本该心猿意马思绪万千的吧？可是苏雨泽无论如何都想入非非不起来，他看着那双眼睛觉得胸口好难受啊，猫儿的爪子在心头揉了又揉，像是将心脏拧了起来，每一根爪子都牢牢地扣进去。

别用……别用那种乞求的眼神好么？你不需要求任何人的。

诚然她笑过了，给过苏雨泽那种阳光般的笑容了。可是呢？然后呢？苏雨泽心里曾经无数次地说你笑一笑啊？笑一笑啊？是的洛芷嫣笑了，可笑了之后又是怎样呢？

如果你仍然是这样，我之前说过的话，见过的笑容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我知道你仍然这样，我又何必期盼你的笑容呢？

苏雨泽不回她的话，也安静地看着她。他想自己其实也无话可说，因为自己也看不透这个女孩。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幅表情？睁着这样的眸子，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和你无关？让人看着你好像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你真的以为你什么都不关心么？

洛芷嫣微微张开嘴，过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地问：“好么？不要离开，好么？”

声音很平淡，甚至没有任何波动。可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苏雨泽觉得心都揪了起来。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说着对自己很重要的事，却又当做与自己无关？我宁愿……宁愿听你孤单听你难过的语气啊！

“啊……可以啊。”苏雨泽低声说。

于是十分钟后……

“苏睡这里，”洛芷嫣一脸认真地推开隔间的门，甩手将一个大白的半身抱枕丢在里面那张蓝色床单的床上，“苏很开心对不对？”

“啊……很开心。”苏雨泽只能这么回答，走到床前捧起那个抱枕。

大白是超能陆战队里的那个白色机器人，苏雨泽看过这部电影，挺感人的，当时琴妹看着看着忍不住就流眼泪了，扯着苏雨泽的袖子就擦鼻涕。

真是不愉快的回忆……想到那个时候的琴可可苏雨泽就来气。

很久以前他就想象过睡在这个里间里了，还曾幻想过夜下畅谈月色如钩。现在想来真是想太多了，对，就是这个小丫头，她现在怎么突然这么欢脱！

他心里说卧槽你还我的感情，我的难过，我的怜惜！你刚才那个孤单的眼神哪里去了？你的漠不关心哪里去了？

苏雨泽刚想开口，被洛芷嫣的话堵了回来。

“苏的洗漱用具，毛巾，浴巾，全部都准备好了。”洛芷嫣像是变了个人，兴致勃勃地拉开黑白相间的实木烤瓷壁柜，一边展示一边说，“睡衣也有的，枕头，被子，全部都有。”

别说还准备得真是齐全……

“换洗的衣服在这边，”洛芷嫣说着又打开壁柜的另一边，拿出一盒男士内裤，“内裤也有，莫要担心。苏想的话，吾认为住上一个月也毫无问题。”

姑娘您管得真宽，想得真周到……

“苏开心么？”她问。

“开心啊。”苏雨泽觉得自己不说开心都对不起良心了。

不得不说洛芷嫣在某些小细节上……真是别出一格而且用心良苦无不细致。这样细致的女孩子竟然不会做饭，真是太可惜了。

很奇怪的，苏雨泽坐到那张床上的时候，觉得很自然很熟悉——仿佛这就是他的床。

他微微的惊诧了一下，觉得这个房间的确陌生，却又无比熟悉。闭上眼睛他能想象出房间的每一个小细节，诚然他是第一次坐在这张床上，可他能感受整个空间，像是曾经伸手一寸一寸触摸过。

比如床垫的颜色，触感，又比如壁柜的位置，灯光的颜色，房间的各个小细节，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像是呼吸之间，闻故人来。

他不由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有些愣神，这小丫头……究竟用了什么魔法？

“阿紫，你……有没有去过我们宿舍的？”苏雨泽问。

他知道这是明知故问，洛芷嫣从没去过他的宿舍。

洛芷嫣却从房间门口探出头来，眼中满是慵懒惬意，又有那么点自得：“从未有过啊，苏有没有觉得……很不可思议呢？特意为苏准备的礼物不是么？”

苏雨泽点点头。

“苏想知道的话，就去猜啊。女孩子啊……都是很聪明，很狡猾的。”洛芷嫣伸出手指晃晃，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