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八点半不到，听到老妈用热水器的声音，所以醒了，手机解锁，看一眼时间，继续闭眼眯觉。虽然这已经是新一年的初春，但春节假期天气就不像阴天下雨，或是穿衣服挺多的时候阳光灿烂，听见我母上大人比父子俩起得更早，然后就进房间问我早点怎么解决。像餐饮店铺，不像师生、一些国有企业那样，能歇满国假——有的只是初一歇一天，初二就开门营业了。我表示不怎么麻烦老妈跑上跑下，她也不像是早上一定要到正经一点的店面，吃好吃饱那样，也就没那么叫醒我起床的必要。包括爸妈都出门，我还是赖在被窝没起身……
“别赖床赖得过头了，吃饭时间安排好……跟同学在家注意说话分寸，招待好，注意煤气、电气之类的安全。”临走老爸叮嘱这一通才出门的，他们都没提及，我是先前老妈问我要不要吃楼下的早餐、加热的东西，顺带着想到：是不是得打乱一下顺序，他们出门在即，就帮我绑车，毕竟这算居家康复中运动量比较大的活动了。但爸妈还是没有主动提起这事儿，我是赖在床上时想到的蹬车的问题，所以先是暗自窃喜，而起床穿衣、洗漱吃面包牛奶的时候，冷静下来，意识到如果不早起的话，时间也不够，除非爸妈叫我空腹蹬车……不说老爸，以老妈对我相对更严厉的管教模式，也不会这样。
“放假难得放松，一两天少了相对关键的居家康复训练也不算太严重的事情”——父母估计是这么想的，但我先前就是因为有了窃喜的情绪，冷静之后，又会觉得挺羞愧的。康复是持久战，这才刚过所谓的黄金康复期，就算按现有的康复运动量锻炼，进步自身察觉不到，减少运动量则是退步明显、快速……的确对偏瘫患者来说，是件挺不公平的事情，可既然陷入到这种状态，我虽然有“懒”的性格，但同样也有麻木性质的坚持，某些方面、某些时候镜水的认知，这就够用了。
滚筒，站斜板，床上上下肢灵活度、力量程度锻炼……毕竟除了自己没法绑好康复自行车的脚带，下午龚振墀到家看望，就算不方便留下吃顿便饭，只是聊聊天，了解一下彼此情况，谈谈心，也不是一个小时就容易结束走人的——两边都会觉得尴尬好吧？总之，我把白天的训练量，大概七成都压在半个上午来完成，以我、我爸妈的生活习惯来讲，我的午餐时间通常都在11点半到正午时分，这半个小时的某个时点作为开动时间，今天却是再晚了半小时，十二点半才练好，微波炉转份自热饭，胃口还挺好，难得近期我在午饭饭点的时候有饿感，像我中学恰饭……那速度，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有过笑着开玩笑，说我是饿死鬼投胎，一大碗米饭就着菜，三下五除二就能扒干净，几分钟的事情，不会噎着难受啊？今天就重温那种感觉了，还挺爽的……
饱腹感过了一阵，我这波又觉得自己没有午睡的习惯，哪怕脑出血之后挺长时间的住院，我都没养成午间休息的习惯——是挺有意义的，可以再多挤出一点做点康复，这样与龚振墀见面就不会显得我是懒惰了。龚振墀在大概两点的时间点跟我发wx：“进了你家小区，马上到你家。”之前把路径都说给他听了，我也不是表达不清楚的那类人，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我跛着开门点头……第一眼见到的确实是龚振墀，他的性情还是没怎么变，门口就给我一个挺大力度的拥抱，拍两下后背，而我还没有下一个举动，他则是在我耳边轻声说一句：“先别关门。”
？？？啥意思……我刚想问，门外又一道人影出现在视野里，我下意识地转回看，不得不说，龚振墀这波还真给我带来一个惊喜，他这次保密工作还做得挺好。
“大大？！你也来了……你们这、这是背着…商量好，给我一个…一个惊喜si…是吧。”
“嗯哼。”龚振墀没自顾自换鞋进客厅，他就等着我看见肖大大的表情呢，嘻嘻哈哈问道，“怎么样？开心吗？问肖大大，她说初三自己有空，那正好，一起到镜水家看望一下，镜水肯定比只见到我更高兴，毕竟是老对手和恩师的区别嘛。”
“龚振墀，你这话说得就有点不太好了哈。”虽然都知道是开玩笑，肖老师还是以嗔怪的口气点了龚振墀一句，然后回我的话，“本来我是想跟你说的，龚振墀偏说要瞒着你，给你一个惊喜，实际意义也没什么嘛，龚振墀你这人，都成年了还玩这种乐子……章启轩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爸妈，家里人到外……外面，去qiqi……亲戚家拜年，做客……要到初四，初四才结苏（束）。今明两天……给我买了吃、吃的东西，我ji……自己做…做点训练，娱乐一下，一天其实……y…也过得挺快的。”
老师和学生，关系是纯朴、美好的那种，只是在学生尚未成年，他们又有老师本身性格的喜恶问题，加上华夏人——无论家长还是学生自身——都有中高考的各方各面的压力，所以看比例来说的话，我和肖老师的缘分真的挺珍贵的。我们初一的时候，肖老师是研究生刚毕业，24岁时被初中部录用，按我们当时调侃的说法：“都是新生。”而我在高中假期，包括大一的暑假那次，我都自愿去肖大大家里拜访，还有带点礼物的，那些片段，相信肖大大也不会忘记。我在血管瘤破裂、脑出血住院的时候，肖老师到医院看望过我一次，而这次是她——一个社会人到后辈家里看望、慰问，这份意义就够我感激、鞠躬道谢了。
让他俩换好拖鞋，引到房间，开好空调……进出两趟给他们各自倒杯水，一次只能端一杯的不方便还是让我觉得烦心，好在没在他们客气的时候突然脾气小爆发。在床上、房间里椅子上都坐好，几秒静默之后，大大先开的口。
“出院之后，你是一直在家康复锻炼，还是年后又去医院康复中心呢？”
跟大大、龚振墀说明了不久后会重返二附院康复中心锻炼一个疗程，只是不提供床位，就跟上课、上班的流程差不多，基本是老爸负责接送。然后龚振墀……问的几个问题都挺关键，让我不太好干脆、肯定地回答的。
“那启轩君是打算今年秋天就回江南大学，休学结束，还是再歇一年？”
振墀君的说法……是挺信任我的求学品质哈，都没给我休学两年后退学的选项。不过嘛，以我现在这种状态，真的没法预想得太远，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走一步看一步：“刚才也su…说了，先到医院，继续康复……训练一dun…一段时间再说，康…看看过了半年，以我的……现有的身体状况，还能往正常……正常人靠近，那我就挺…挺满意，很高兴了。”
“那样，我可能…就愿意快点回去……回学校，不然，决定还有再变……不好的可能。”
后半句其实是我隐晦地说了最bad end的结果——我亲口跟家人讲，选择退学——至于两人会不会理解到这上面去，那就不清楚了，反正龚是没有直接一问到底。不过他是好心无意，继续戳到我的又一处痛点：“知道镜水君心性，像是文章那样，是偏感性、伤情的，但这种特殊时候，真的尽量不要自我设限，把自己困在黑暗里出不去。”
“镜水在那时要想想我们这些老同学，比一般老师更爱你、关心你的，像肖大大的老师……还有你的女朋友啊，你之前也说了，她在你住院期间，给你挺大力量的精神支撑，镜水不能消极到选择放弃啊，那龚振墀要对章镜水第一次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