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大和刘总在我爸回家之前,也同我聊了一些比较敏感的话题,比如我的恋情关系进展的问题,也有稍微八卦一点,问我妈是因为我的这趟大病,家庭紧急商议后,决定让她辞掉工作,在家庭方面专门有一人来照顾我,还是有其他原因?我也没想过多——她们是内心在考虑更深层次的东西,还是……在我的印象里,两位老师是不会由此推到像是普通家庭,经济矛盾、未来人员调解,这类问题去闲聊的。我也没有把老妈具体的情况说一遍,话说大人们当时也不会把细节统统都讲给我听,刚才只是一句“就这一两年从印刷厂辞了职”,后续有一段的复杂流程,无论亲戚内部也好,还是我脑出血的初期,家庭(血亲)内部的调和,我不至于憨到前面大大小小、有好有坏的遭遇都倒给毕竟是外人听。她俩大概也明白我有所隐瞒的意义,肖大大是一句话带过去。

“所以怎么说呢……回头再看的话,有些事情还真是只能用命运来形容,如果那时,你的家中就是没有离职的人,只能麻烦退休的老人,那在你住院的时期肯定难熬,但有人离职,一开始肯定少一份收入,在章启轩没有爆发问题之前,家庭也多少有不和气。”大大担忧地看着我,刘总也接着她的话头,继续说道:“这段时间真的辛苦、委屈你了,章启轩……话说你之前线上有说过,血管瘤破裂,出血量是很多的,死亡、成植物人的概率都不低,那理论上讲,有这么严重、危险的东西,在脑出血之前的这十来年内,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怀疑脑部有不正常的迹象吗?无论你自己也好,还是你的亲人、友人在一旁也好……”

嘛,在我住院,包括近期回到家里——整个有半年时间,我在夜里入睡之前,或是时机凑巧的白天时分里,我当然会默然回想、思考:这么严肃的病情,怎么能没有半点先兆症状呢?先不谈我小时候隔三差五地就感冒发烧,扁桃体发炎啥的,要到社区卫生所打针吊水的问题——虽然去的次数比一般小孩要多,但以“体质较弱”,配合上炎症的症状,也想不到“脑内有瘤子”这种可能性。而我印象深刻的,还得是学校组织的运动会,我报名参加短跑,心里明白算是重在参与,能拿哪怕一点有积分的名次,都是不现实的,但那次200米短跑后,我脑内有即刻一段时间的“突、突”血液循环加速,血管一收一张,有恶心想作呕的感觉……

不过后续我还是没有把这个现象往最坏的方面去想,主要因为我觉得这点运动量——是总量还是一段时间内的运动强度,都比不上去打篮球吧?无论是我在学校体育课上,还是周末我课外班下课,跟陌生人搭伙玩野球。正是镜水从未在打球时出现那种状况,而在住院期间,要是我跟老妈讲起运动会的事情……以我的理解,从时间点来看完全是马后炮,而且以老妈的性格我也能猜到:九成九会埋怨我为什么不上报给她知道。你们觉得我会m属性激增,把现在说出来没有实际意义的情报坦白交代,然后心甘情愿挨母上大人至少一顿(以后还会以此为把柄)批吗?那我脑出血后还真有点降智的可能性哈……

跟亲人说这个就没啥意义了,而既然刘总提出这个问题,家中也没有家人旁听,我就把那趟校运会的事情讲给她们听了。当然,也把自己没有往脑部疾病那方面想的理由(打篮球也没事)一并告诉老师们,她们也确实没像我预想的,母上大人抱怨那样指责我,只是长叹一声。

“是啊……你先前也跟我们说过,医生判定是先天性的东西,意思说都在你脑内藏了十八年了,几千多天里,它都没怎么引出很明显、很独特的症状。”刘总说道,“虽说医生已经拿样本去鉴定了,我们也懂,既然是先天就有的,那恶性不可能十八年才破裂,肯定是良性,但……唉,从它的这种藏匿属性来看,性质又是阴险恶劣的啊。”又回到先头大大的说词——人有时真的只能看命,没啥可仰赖的。

我们师生三人,两两之间的关系都算不错的,聊天哪怕牵涉到敏感话题,也不会放心里计较。但毕竟有长幼次序,师生尊卑,加上她们是下午靠近中午的时间段来找我的,在家里,又不像当年我们初三毕业的大暑假那样,一帮同学到老师家里玩闹、开火做饭,要么出门到附近的ktv里嗨歌——我们粗略扯到后续自我康复锻炼,突然又聊到老师们自带的班级……就开始给三人微妙的氛围了。好在尴尬癌还没起来,大门外有钥匙开锁的动静,我们几个都是先后拿出手机看时间(镜水卧室里本就没有挂钟,闹钟电池也记不得多久没换了),接近下午4点,就时间判断就知道是老爸,不过以开门的声响区别,也能知道是老爸还是老妈。不过见两位都看向我,我也提前告知。

“应该…应该是我爸,他下午……有点事,现在回…回来了。”刘总和肖大大是坐在我书桌那边,我则是坐床沿,离卧室门更近几步,我也起身开房门,与老爸打个照面。老爸冲我点头,然后微笑着看向更往后一点,正从坐到起身的老师们,摇头摆手。

“坐好歇好……是刘老师和肖老师吧?之前给章启轩开家长会,对你们两位还是有印象的。谢谢你们,到现在还记得小儿。”老爸扫了一眼更远一点的书桌上,应该是检查一下我招待她们的步骤,接着说道,“你们师生慢聊,我到隔壁房间眯一会儿,小崽到点叫醒我……啊,话说刘老师和肖老师晚上有空余时间吗?不光丁公路,南柴社区内部也有不错的饭馆,晚饭我们一家三口就请两位老师吃顿便饭,也是感谢你们对章启轩的关护。”

这话一出口,那就轮到刘总和大大摇头摆手了:“讲得太客气了,章启轩爸爸,章启轩是我们教学过程中很优秀的苗子,如今发现居然承受了这样的病痛,我们在课下也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所以也觉得痛心。”

“我们与章启轩事先打好招呼,在家中而不是医院里见到他,我们就已经挺开心了。”刘总说道,“我们也不是像当年他们中学毕业那样,在家玩闹,我和肖老师中午时间就来了,挺早的,跟章启轩聊了挺长时间,现在都快4点,也不算走一遭随便问候几句了,我们是正打算回去的。”

“哟……”老爸听了一愣,习惯性地挠挠头,半开玩笑说道,“别这样啊,就算不留下来吃饭,也不能我回家客人离场吧?显得我有、不好的意图,过后章启轩会埋怨我的。”

引得刘总和肖大大也噗嗤一笑:“您和章启轩的父子关系是那种朋友关系的感觉吗?在我们的印象中,章启轩是偏内向、听话懂事的孩子,章启轩对您也是挺喜欢,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改变亲子态度呢?”

老爸……算是用个意味深长的眼光看了一下我,倒没开口直接向我吐槽什么,不过我也能大致明白目光的意思:听话懂事?看来我儿的伪装做得还是不错的哈,在家因为学业、家庭生活……跟他妈咪起口角争执,算是挺常见的事情了,所以这也叫听话懂事?对我的两位老师则是说:“说真的,章启轩现在行动不便,面对面地见到老同学,或是你们——之前的老师,愿意主动抽时间来看望他,对他而言都是宝贵、难忘的记忆,真不用急着走,陪他多说说话,也是我们很感激的事情。”

“啊……章启轩爸爸,你这么说就反衬着我们有点不好意思了。”刘总的表情,先前我有跟你们说过,在我见到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着微笑的,而这波,我是难得地看到她的哭笑不得,“我们在你们家中待的时间也挺久了,跟章启轩聊的话题挺多,肖老师是要回家弄饭给丈夫、孩子,我则是回家路上还正好有点事要做,就算您再晚些回到这里,我们这个时间段也是向启轩道别离开的,启轩爸爸完全不要把我们离开的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单纯是碰巧而已……”

“哈哈哈。”听了这番解释,我爸半干笑一下,缓和一下气氛,“既然这么说,我们也确实不好挽留你们了……只是希望老师们今后也能在章启轩情绪、生活状态低落的时候,给予他一份支持、鼓励。虽然你们现在不是任课他的老师,但他一直以来,都是很喜欢你们、假期有空都愿意看望你们的,反之,你们对他是能起重要的作用,作为章启轩的爸爸,我也拜托了……”

“言重了,章启轩父亲,能与章启轩这些好学生成亦师亦友的持久关系,是我们身为教师的荣幸,是好老师的无形凭证。”肖大大点头,微微弯腰,最后还是对我有交代,“那我和刘老师就走了,章启轩,你要坚持自己镜水的寓意,不要因为这场大病灾祸,彻底丧失、丢掉了所有信心,消极避世,不敢尝试新事物。我们都愿意在能力范围内,给你提供建议、帮助的,只要镜水先生会主动提出预案。”

“哈哈……”老爹对老师们爽朗一笑,“该说不愧是您的直属部下哈,知道还记得他给自己瞎取的号,镜水就够了,加个先生就显得有点过度谦恭了,你们师长不用那么称呼自己的学生吧?”

“嘛,虽然我们没有家长那样,对章启轩的更深刻的了解,但也正因如此,有恰当的一种距离感,加上这次,章启轩他没有崩溃……坚强、冷静,的确适配他给自己的名号。”肖大大微笑着冲我说,“抛开身份的限制,我这次是真切地肯定、赞赏镜水,愿意称他为‘先生’的。”

“那我们就回去了。”刘总在房门口,朝我、我爸点头,“人类文明、科技水平,是呈指数走势增长的,内心一定不能一点希望都不给自己押上,你的性格我们都知道,基础以上的努力还是有的。加油,在前进的路上摸索适合自己的位置,相信镜水一定能重新走向光明的,我们会一直关注、支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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