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奇,稀奇,真稀奇......”

“猫儿拉着小提琴......”

“奶牛跳到了月亮上......”

“小狗看到了哈哈笑......”

“碟子带着汤勺跑......”

没有欢快的伴奏,没有能让人放松的环境,那声音虽然清脆,却断断续续,仿佛历经风尘的八音盒,努力发出乐声,可本身已然蚀锈,令那本该美妙的声音带上了瑕疵与怪异。

哪怕是富有童趣的词句,也因此变得微妙了起来,仿佛那不是孩童天真烂漫的幻想,而是在某个深远角落当中,切实发生过的事情。

她就是在这隐约的歌声中醒来的。

“唔......”

当意识重归身体,当那份支配与掌握的感觉再度回归时,所能感受到的,便是疼痛。

怎么能这么疼......

就像是一根根骨头被硬生生从身体里面锯开,将肌肉撕裂却不割断,便直接用烙铁烫灼一样,这种完全就是折磨的感觉,此时正不断刺激着自己的神经。

要是说的直接了当一点的话......

嗯,挺像被专门送人去异世界的卡车迎面怼了一样,不仅如此还被倒过来又碾了两遍。

只能说自己现在还能联想到一些有逻辑的东西,而不是被这种感觉创晕过去,真是了不起。

但这也就是极限了。

意识的清浊界限在摇曳着,有若风中摇摆的弱草,前脚感觉还有些清醒的意识,在下一刻就又变得浑浑噩噩了起来。

完全没办法集中精神,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来摆脱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原地去世的情况才行。

摇摇晃晃,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的衣服感觉总是有些碍事,虽然双腿的行动没有受阻碍,可是在活动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拉扯的感觉在。

眼前的一切都被暗红色笼罩着,身体剧痛,但是在尝试活动的过程中并没有什么移动不能的地方,这算是一个不错的消息,起码感受到的这份疼死人不偿命的痛感并不是来自于身上......

嘶,等会......

这样岂不是更糟糕了?

“啊......”

就在思维停顿的时刻,她意识脑袋上有那么一块地方,像是被戳了一根铁棍进去一样,以那个位置为中心,向整个头脑扩散着烧灼与混乱的感觉。

自己这是......被开瓢了?

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勉强抬起,她试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反馈而来的感觉黏腻潮湿,只可惜,因为鼻子和嘴巴里头被一股铁锈味充斥着,这让她根本没办法分辨出这究竟是地上的油污,还是从自己脸上流下的血液。

不能,在这个地方停留......

这是心中莫名的念想,一遍一遍,宛若湖面泛起的涟漪,它围绕在意识的周围,努力地系着自己的精神,催促着自己离开。

断断续续的童谣仍然在远处响着,这歌声,初听起来或许还有些有趣的意味,但它很快就会成为萦绕耳边挥之不去的噪音。

放在平常或许只会觉得有些难受,可现在,这种声音听起来简直跟催命符一样,比乌鸦的啼叫还要难听,还要不祥。

走......

离开这个地方......

不能在这里停留......

头疼欲裂,总觉得脑袋上有什么凉飕飕的地方,就像是没有头发遮盖一样,但很显然这样想起来颇有些惊悚的意味,无论什么年代,什么时候,发际线后移和脱发问题都是一个相当值得让人为之扼腕的遗憾。

......思维果然又开始发散了,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回光返照了一样,明明脑袋疼啊疼啊的,却还有想其他事情的功夫,也许下一秒就要寄了呢。

一步一步,扶着旁边粗糙的墙体,她努力挪动着身体,离开那要命的地方。

隐约能看见自己在墙上留下的一个个手印,有的时候,因为慢慢拖动的缘故,整个引子都被拉长成了不均匀的污痕,在暗红色的视野当中,就如同被夜色掩盖的痕迹一般。

忽然,她愣了一下。

刚刚,那些痕迹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可那感觉一闪即逝,痛楚如潮水汹涌,虚弱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想要将自己拖入黑暗的彼端,在这样的感受下,看见的一切,或许都能用最简单的“错觉”来解释吧。

别人都说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她感觉,人之将死哪来什么其言也善,分明就是在那儿怪力乱神,啥都能看见,啥都看不见。

而她已无暇顾及这一切,匆匆忙忙,踉踉跄跄,在那无星的夜色追赶上她之前,竭尽全力躲避死亡的阴影。

......

“丁纳戈尔医生。”

穿着朴素衣衫的女子有些局促地站在房间中,她的双手放在身前,可能就连本人都没意识到,身前那小小的围裙布已经被她抓的皱巴巴了,“请问,我家孩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是一个完全可以被称作小盒子的房间,一张木质的办公桌,上面放满了写着东西的纸张,东一叠西一堆的样子就像是袖珍的山脉群一样,角落里面还放着两只钢笔;两个并排放置的书架,上头是一份份装在袋中的文件,还有一些看起来相当可疑的磨砂瓶;两把椅子都是现在较为新潮的索耐特式曲木椅,那间接精巧的结构设计一经出现便在社会上引领了一波风潮,而它低廉的价格也完完全全打破了收入的限制。

丁纳戈尔医生是一个看起来体态微宽的中年人,蓄着小胡须,脑袋看起来像是一个没剥壳的鸡蛋似的。

他穿着手织的羊毛衣,出行使用的手套就放在桌子的文件上,而手杖则放在手边,随时都能拿起。

这位中年医生在听完女子的问题之后,整个人都顿了顿,才说道:“先说说结论吧,科温女士,令爱的恢复情况比预期的还要好得多,但是情况相当复杂。”

“复,复杂?”

双手一瞬间揪紧了,女子有些急切地问道,“丁纳戈尔医生,我的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我带你去看看吧,这样应该更容易跟你说明才对,说实话,这件事情还真挺复杂的。”

丁纳戈尔咕哝了一声,显然是想起了一些不怎么美妙的回忆,“啊,抱歉,我这样子似乎有些卖关子了,请随我来吧女士,我带您去看您的女儿。”

离开拥挤的房间,穿过走廊,丁纳戈尔医生一边引路,一边对科温女士说道:“老实说,当时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时,我也被吓了一跳,那么严重的伤势,被【执剑人】的长官送来时就只剩下一口气了,不,如果说那孩子是普通人类的话,恐怕早就已经死了吧。”

指了指脑袋,丁纳戈尔医生叹了口气:“一块地方完全就被砸烂了,甚至都能看到里面的脑子......啊,不过不用担心,现在已经收了口,上午的时候也拆了纱布,恢复情况看起来很不错。”

“她现在暂时留在这里。”

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中年医生看向房间当中,“我们也很难界定她现在的情况,但是我们觉得,家人的陪伴应当是不可或缺的。”

房间之中相当黑暗,略显厚重的窗帘布将一切自然的日光阻隔在外,刺鼻的酒精味弥漫在室内,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捂住口鼻。

简易的病床上,坐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子,她披头散发,苍白的手臂能够清晰地看到那青紫色的网路,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在醒来之后便是这个样子。”

伸手在女孩的眼前晃了晃,“应该还是可以感知到外界要素,但是无法做出有效回馈,自我表现能力极度低下,简单来说,她现在的自我封闭程度很严重。”

原本如同琉璃一般闪烁的眼瞳,现在就只是单纯而平凡的玻璃珠而已,她的眼眸中看不见一丝象征着自我的光芒,无论怎么看,那对泛着些苍青色的眼瞳,都只是一双“装饰品”而已。

“因为这样的情况,我们也只能暂且将她留在这里,费用倒是由那位【执剑人】的长官垫付了。”

丁纳戈尔医生说道,“所以我们在想,您的到来是否能对这孩子起到一些乐观的作用。”

女子在进了房间之后,所有的注意力就已经被那个孩子所吸引。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来到了女孩的身边,颤悠悠地伸手,仿若触碰的是一件珍贵的易碎品一样。

“蒂娅,蒂娅。”

半跪在床边,一位母亲在呼唤着女儿的名字,“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孩子?”

而对于母亲的呼喊,那个女孩子,安静地伸出了手。

注视着这一切,丁纳戈尔医生只是默默地揉了揉下巴:“这种事情可不是医学能够解释的玩意儿啊。”

场面一度很安静,可如果说,这时候能跑出一个读心者,稍微听一听女孩心中的声音的话。

也许会被吵成耳鸣哦不,脑鸣也说不定呢。

毕竟能听到的声音大体上就是:

妈啊,你带我走吧!你快点带我走吧!!!

PS:更新速度会挺慢的(

算是《魔女》的后传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