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色伴随曙光降临（二）
未来城中处于一片混乱，特别是此时此刻的东南角。
大约有近千名觉醒者被十余只幻想种逼到了这里，不过伴随数量的上升，一面倒的局势在这里得到了某种程度的缓解。
从措手不及的境况中迅速清醒过来之后，原本隐藏在未来城黑夜中的资深觉醒者们开始组织起菜鸟们奋力反抗。
好歹他们曾经也是这座伟岸巨城黑夜里的主人，即便是部属支离破碎，他们仍然保有着支撑局势的力量，即便这力量是靠着一个又一个新人的死亡来勉强维持着的，却也不能说没有意义。
因为他们背后，数以百万计的未来城居民正抓紧这有利时间，迅速从已经成为牢狱的钢铁巨城里携家带口向外逃去。
场面很混乱，却也很有默契。
在这种通信与照明手段完全失效的情形下，觉醒者之间已经完全不分所谓领导者与被领导者了。
场面有些胶着，直到汽车队的轰鸣声在东城门响起。
在血战至今的觉醒者们被红色填满的视野里，黑色的悍马一路飚射从东城门杀进未来城城区，紧接着是地动山摇般巨大的轰鸣声。
三架战机低空掠过，机关炮对着底下巨大的黑龙无情地开始扫射，尽管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是它们附带的巨大动能依然把这耀武扬威的怪物一路打得连连后退，直到重重栽倒在建筑物的废墟里。
紧接着战机引擎轰鸣声而来的，是各式军用车辆组成的长龙。
长龙之上，上百名训练有素的军人迅速分散到底下的觉醒者队伍里，无数幻想种的光芒开始闪耀。
他们和刚才苦苦死战的觉醒者不同。
决定新人和资深者之间区别的，不仅仅是反应力和判断力上的巨大差距，更多的是他们小组化的作战方式，还有保命意识。
隶属于黑鹰基地的觉醒者一到达现场便向周围的角落里隐去，只有他们的幻想种充当起反攻的先驱。
数十个小组带领着还有些发愣的觉醒者们开始反攻。
伴随着这只生力军的加入，局面似乎一下子反转过来。
有人从摩托车隐蔽处看到了一头展翅欲飞的黑鹰，于是这只意料之外援军的身份于此刻被揭开。
“是黑鹰！是黑鹰来支援我们了！”
即便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黑鹰军事基地的存在，可在此刻，伤重累累，劫后余生的他们还是竭尽全力欢呼着。
因为一盘散沙苦苦支撑的他们终于迎来了援军。
未来城，黑鹰基地来援。
陆醒凡从悍马车里探出头来，确认局势基本稳定之后，毫不犹豫地踩下了油门，汽车嚎叫着挤开面前道路上的残渣碎瓦，一路向着未来城军区指挥部开去。
他能在袭击开始后几个小时里，整合好部队赶到未来城，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两个小时前，一脸风尘的李天渊来到了黑鹰基地，开走了一辆吉普，拿走了天使药剂。顺带也把未来城的现状告诉了他。
所以他才能力挽狂澜于危难时刻。
现在，他要去问责，去未来城军区问责未来城军区的最高指挥官，刘文长。
未来城军区是一个大军区，特别是在各方面的复杂因素作用下，它的实力是卢卡，乃至徐州军区所加起来都不能比的。
它的指挥部，在未来城的东部，时光之心区。
陆醒凡的车灯很亮，反射回来的光照在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那张刀削斧凿般锐利的脸庞上浓到化不开的疑惑。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未来城军区居然甘心在这种危急时刻保持沉默。
悍马一路狂飙，不过十几分钟而已，便远远看到被围得严严实实的指挥部大门。
不少人哭喊着想要进到军区指挥所寻求庇护。
大门的传令兵认得这辆悍马，道路放行，让陆醒凡驾车一路直入，直到练兵场边上才狠狠一脚踩在刹车上停下来。
练兵场上都是待命的士兵，有觉醒者，也有普通人。
他们都穿好了服装，也带好了武器，可就是没有出发。
他们完全没有等候出击命令时应有的缄默严肃，甚至而言，简直可以用乱哄哄一团来形容，七八个一团在那里七嘴八舌，一张张迥异的脸上唯一相同的是浓浓的疑惑与不解。
看到这辆悍马长驱直入的他们，也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有一名中级军官样式的军人迎了上来。
“闹什么呢？闹什么呢！为什么不出击去抵挡城里的幻想种？”陆醒凡很不高兴，所以他的语气很严肃，嗓门也很大，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那名军官认得陆醒凡，按理说他应该虚心接受批评然后表示悔改，可他的脸上却满是让人不解的怒意和疑惑。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没有半点认错的意思：“长官，师长他不让我们现在出击，我们长官他们已经去指挥厅二十分钟了，还是没有任何回音，只是让我们集合待命，长官您快去看看吧！”
陆醒凡一愣，满腔的怒火顿时消失无形，他沉着脸让这名军官带路，自己拨开面前汹涌而至的人群，一路走向指挥厅。
他的心情已经简直不能用压抑来形容，所以他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最后他根本不管脚上穿着皮鞋，一路飞奔到了指挥厅的大门前，然后在两名哨兵诧异的目光中一脚踢在厚实的红木门上！
只见他的脚和木门相交之处，金色的光辉一闪而过，巨大的力量呈点状爆发开来，直接把那门向后踢飞！
幻想种1677“力量”，能力是力量的增幅，陆醒凡的幻想种。
“妈了个逼的，刘文长你他妈的在这个时候想什么！”
骂声很直接，也很黄暴，是他真实心情的写照。
作为所谓高素质高学历人才，之前他还真没像这样直接地骂过一个人。
伴随着红木门的破碎，大厅里的情况一览无余，然而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刘文长穿着军装，负手背对着他站在指挥厅的窗台上。
窗台正对东南，他眺望着那方的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身后的圆桌旁，四名团级以上的军官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直到陆醒凡破门的这一刻，他们才抬起眼睛向他看来。
这种情况完全和他想的不一样。
局面很平静，甚至从刘文长从容不迫的背影来看，完全可以用胸有成竹来形容。
这个局面就像，就像他们在等待着某人。
等的那个人是陆醒凡。
“你来啦，等你好久了。”那个背对着他的老人突然出声，声音里满是欣慰。
什么鬼？难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成为了某个大反攻计划的重要一环？
陆醒凡有些惊疑不定地走进房间，联想到之前几年和刘文长的交往，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鲁莽地闯进指挥厅。
刘文长没有转过身来看他，他只是用一种不紧不慢的语速说道：“时间刚刚好。”
什么时间刚刚好？
就在这句话落下的那一刻，东南方的天幕一角，一道金光渐渐显露出来，然后以一种爆发式的速度蔓延进未来城，像流水，像太阳，无孔不入。
于是那光照在在练兵场上待命的数千士兵身上。
于是那光也照进了这个小小的指挥厅，照到了陆醒凡的脸上。
“喂，你他妈的给我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唔……啊！”他刚想上前把话问清楚，一种极端痛苦的心悸感觉突然从他的心底蹿了上来。
然后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失去感。
出太阳了？
就在那光照到他脸上的那一刻，刘文长终于转过身来，金色的眸子里满是快意：“就等你来。”
什么？
陆醒凡突然感觉1677的意识从自己的腿开始开始疯狂地向上，然后在黑色的气息里疯狂地和他争夺这身体的控制权。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他本能地向外退去，可徐文长只轻轻说了一句：“拿下他。“
然后那几名团长的表情陡然变得凶厉，他们冲上前来，把陆醒凡死死按倒在地，他的脸重重地磕在地板上，红色沾染半边脸庞。
无可穷尽的黑气从他身体向外喷发开来，渐渐把他的身体都包裹在内。
“为什么？”陆醒凡的意识在和1677的对抗中节节败退，很快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原本我还担心通信全断的情况下，黑鹰能不能收到消息到未来城来，看来我是多虑了。”
刘文长踱着步子走到已经完全被黑气包裹的陆醒凡面前，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戏谑：“看来是某个家伙给你通风报信了啊，不过报信的好。”
“想知道为什么？”他笑了笑。
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居然单手抓起了陆醒凡，并把他拖到窗台口：“看吧，好好看看在发生什么。”
陆醒凡已经模糊的视野里，无数黑气从被金光照到的觉醒者身上喷出，然后在他们的挣扎中散放开来。
一名绰号叫强哥的觉醒者突然双腿一软倒在了自己身旁战友的身上，身体不断颤抖。
“发生什么了！强哥！”一名士兵扶住身旁突然挣扎起来的同伴，然后自己身体上光辉一闪，一个幻想种的身影从他的心口闪现出来。
那似乎是一头鹰。
他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和自己建立起联系的生物，尚有些稚气的脸上有着惊喜的笑容绽放出来：“啊哈哈，我觉醒了！”
他回转头去看向怀里不再颤抖的同伴，声音里满是惊喜：“快看，强哥，我也觉醒了！”
强哥睁开金色的眼眸，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吗，那可真是……”然后他的脸庞陡然变得狰狞起来，幻想种的虚影骤然凝视，尖长的利爪骤然前探，轻而易举地洞穿年轻士兵脆弱的胸腔，还在跳动的心脏骤然爆碎！
“诶？”那名士兵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声音戛然而止，身躯滚落尘土，连带着刚刚觉醒的幻想种也是在这一刻破碎。
这样的场景在整个练兵场上上演，地面很快变成了红色的海洋。
“再觉醒。”陆醒凡的脑袋里闪过几个字，然后彻底没了意识。
他突然很后悔把黑鹰的部队带到了未来城。
“别装睡了，老朋友。”刘文长松开陆醒凡，任他重重摔向地板。
陆醒凡的眼眸突然张开，他单手撑住地面，很是轻松写意地站起身来，一脸的嬉皮：“嘿，好久不见了。”
“少废话，首先恭喜你回到我们的行列里来，不过现在有件事要你去办，越快越好。”
“说啊，要杀谁？”“陆醒凡”笑嘻嘻地说，“这家伙平时可没少限制我，我都快生锈了。”
说话间他比划比划了拳头，一脸的嫌弃。
“101医院的防御是黑鹰的人在管，我们不好介入，你作为黑鹰的最高长官，现在去把真实者给杀掉应该是很轻松吧？”刘文长轻笑着。
“这倒是。”“陆醒凡”笑笑，“等我好消息。”他翻身踩在窗台上，幻想种的虚影凝实，一个跳跃之间，已经消失在了建筑群之间。
这个时候，广场上的杀戮也到了尾声，大约上千条血淋淋的人影站着，身体表面是各种颜色的幻想种的虚影。
地上躺着数千人。
他们之前是伙伴，是战友。
从此刻开始，他们站到了对立面上，
站着的是活着的幻想种，躺着的是死去的人。
刘文长很满意地看着这些获得自由的幻想种。
不知道被逼到东南角的那些觉醒者怎么样了。
他心想着，一边下了最后的结论：“大局已定。”
这将是幻想种一方的，完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