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齐全了。

剩下就是寻找方法接近那名大胡子,安布罗斯脑袋飞速运转。

思考他的强项,正对比于弱到令人侧目的魔法体质,安布罗斯擅长灵活运用手头所有的知识,用伊昙的描述,这叫情报与信息的分析天赋。

然而,在伊昙的脑袋被拿走,装进磁车囚笼中后,意外发生了。

「通灵共语」中断了。

按照伊昙跟自己的解释,那个磁车并不能够限制她智能核心的运作,但谁也没想到,冷凝剂没起作用的效果,却次而影响到了相位波传达。

怎么办?

没有任何语言与行动的指导了。

安布罗斯吞咽了一口口水,两人的计划刚刚策划到利用那唯一一枚冲击导弹击破磁车,为伊昙的身体重塑制造机会,他手里偷偷握着的那枚金属片,就是导弹的构建雏模。

只需要按下胡子舰长腰间的按钮,瞬间喷射出那些“水颗粒雾”时,把金属片扔到雾里,导弹就会自行吸收水颗粒构建而成,然后在女孩的信号指引下,命中磁车,将它炸成能够被伊昙牵引重构的机械元件碎片。

计划是可行的。

但这一切的大前提是,他得有机会接近胡子舰长。

听完伊昙跟自己解释金属片的作用,以及自爆引信的大致外观时,安布罗斯心生一计,然而在这个计划还没跟伊昙说时,伊昙就被装进了磁车,通讯中断。

只能靠自己了。

更何况现在还出现了一个变数,那就是,阻隔了「通灵共语」的磁车会不会连指引冲击导弹的信号都阻隔?万一导弹雏模被扔到半空中构建以后,根本不会冲向磁车,而是就地爆炸怎么办?安布罗斯不知道,伊昙没法告诉他,他也没法开口询问伊昙。

但难道还有退路吗?

安布罗斯再次吞了次口水,在胡子舰长的要求下,一蹦一蹦回到原地的他紧张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如果胡子舰长真的言而有信,在上交了伊昙的脑袋后,就意味着自己能够生存下来,虽然伊昙也将堕入万丈深渊,不复存在。

安布罗斯心里拼命把抛弃少女,自己生存下去的想法狠狠抹去。

如此,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安布罗斯心想。

他在赌。

赌胡子舰长的残忍性,赌他的出尔反尔。

就像蹂躏了自己五年的托尔斯泰友好同学们,安布罗斯明白一个道理:一旦把手中底牌全部交出去,生存的可能性将直接变为零,就如同王国间的“禁咒威慑”般。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年来,就算再怎么被魔法虐待得遍体凌伤,他还是坚持去托尔斯泰学院上课一般。

连“理论家”都称不上的那一刻,托尔斯泰学院将不再肩负保证学生安全的责任,安布罗斯将真正地死在所有人无情的打击下!

安布罗斯心脏剧烈跳动着。

来啊!

我已经把最后一张“底牌”送出去了,快点说话啊!

“……那么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当胡子舰长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并说出这句话时,与面部血色褪尽徒然煞白的脸孔对比起来,安布罗斯的心里却猛地狂喜!

上当了,果然如此!计划第一步门槛达成了!

孰不知,他此时展现出的演技,也绝不比先前真正惊慌错愕的伊昙差多少。

简直是“欺诈贤者”奥斯卡罗德在天边看到了,眼睛都会笑出泪花的那种程度。

安布罗斯惊慌地大喊:

“等一下!!!你们知不知道,那个被你们拿走的头颅,是一个危险的炸、炸弹!她愿意被你们这样轻易的捕捉,就是想要玉石俱焚,如果你杀了我,将没人能阻止她的同归于尽!!!”

为阻止胡子舰长直接击杀自己的安布罗斯喊得撕心裂肺,在这过程中他还不断地向磁车的方向使眼色,光是自己一个人开口实在太没有说服力了,他需要一个对角!

特别是在胡子舰长眯起眼睛亲口反驳自己的言论时,安布罗斯此时只是无比希望,虽然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伊昙自己的计策,但断开通灵共语的她还是能猜到自己的意思。

反身之谋!拜托,一定要反啊!

“呵呵……我来帮他回答你吧,可恨的游击盗贼首领。”伊昙果然开口了。

但安布罗斯并不知道,她此时心里无比愤怒。

因为在与安布罗斯交谈无数句话后,计算事件概率的伊昙不论怎么反复推演每一种可能性,都得到了几乎是不可能的概率结果。

所以,她没告诉安布罗斯,如果自己真的被封锁住再不能逃脱,她会用尽一切办法,哪怕是牺牲所有记忆源的电讯能量,也要激活对撞反应炉的自爆,在安布罗斯离开爆炸范围后与舰船一同告别世界!

虽然自己与这名无知的人相遇时间长度还不到十分钟,但也不能把毫无关联的他拖下水。

伊昙这么想着,然而这个无知者竟然猜到了她的想法,并揭发出来背叛了她!

伊昙从未这么愤怒过!

这种被背叛伤害的情绪,只在自己被科研小组放逐的时候出现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情绪激动地开口,声音充满了冰冷与暴戾:

“不要以为这垃圾解离磁场与区区冷凝剂能够限制我的电讯传动。他说的没错,反应堆自爆是我留给你们的最后一个礼物,不过有一点你还是想多了,那就是杀了他,我不但不会爆炸,还会把我中枢记忆模块那些你巴不得想要弄到手的资料双手奉上,为了保证我的诚意,我可以先提供部分的数据资料,甚至是降低自爆反应炉的质能转换率,在不伤害到你们的前提下控制最后一部分资料是否损毁作为筹码。你们想要我死,也想要我携带的‘财宝’,没问题,我都能满足你们,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既然你不仁,那也别怪我不义。

她用仿佛要吃掉对方的眼神一字一顿道:

“那就是——必须由,我,来,亲手解决这个背叛我的下界低贱土著民!”

而此时安布罗斯却万分欣喜,好样的!可爱的伊昙,没想到你那么快就能理解到我的意思,他连忙举起手里的金属片。

“尊敬伟大的游击队首领,请不要相信她的妖言惑众!你看看我手里是什么东西!这是我从这个可怕的机器人脑袋中偷偷剥离下来的一个控件!你看上面的图案,这个符号你应该十分熟悉,它便是引爆这个头颅的控制器!千万不要试图击杀我,因为不论是按下它还是摧毁它,都同样会引发这具PTA最大规模的爆炸!”

“怎、怎么可能!?”

伊昙更加愤怒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枚芯片是自爆的引信装置?不可能,你不是根本就不懂机器人的科学原理么?难道,难道你一直在欺骗我?”

他怎么会知道那个金属片既是导弹雏模,也是另一个触发反应炉爆炸的控制芯片?自己似乎还从来没跟这个无知者解释过什么是自爆引导器吧?亏自己还那么相信他,把除智能中枢外,唯一一个能外部操控自爆的芯片交给了他。

难道他根本就不是对科技一无所知,一直在欺骗自己?

“这是作为一个有计划的人,最后也最基本会给自己留下的一张底牌。”

安布罗斯装作颤抖道:“你口口声声安慰我会靠暗中牺牲炸毁这条应龙,接着我便可以独自生存下来,可你也要知道,能炸掉这么大体积生物的自爆规模,就算是我也肯定无法幸免。”

伊昙闻言一呆,她确实是打算牺牲自己炸毁舰船,但自己什么时候安慰过他?

虽然一瞬间有些疑惑,但安布罗斯口中无法幸免四个字又把她的火气激了起来。

谁说要直接在这里引爆?谁说不能等舰船离开后再触发反应炉?如果不是你被威胁的那么早,还用什么反身谋糊弄我把我直接交出去,我哪里不能保证你安全离开?

她越想越气,正待反驳,却见安布罗斯继续滔滔不绝道:

“我虽然听不懂你们那些莫名其妙的词汇,但我也不是蠢货。你我素未平生,那听上去三言两语的无畏解释虽然无比诱人,但我又怎么会猜不到你的复仇心态?原本我并不想戳穿你,但如果我不这么做,先死的就一定是我,那句能阻止你爆炸的确是我胡诌的,本来我可以用引信帮你继续威胁游击队的首领,嘿嘿,炸弹这个概念还是你告诉我的……可我没想到,我刚刚说出真相,你就那么气急败坏的想要抹杀我。”

他每说一句话,伊昙的脸色就愈发苍白一分。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计划什么的就权当他是狗屁吧!”

直到最后一句话时,伊昙彻底崩溃了。

她的思想破灭了,绝望了。

自己的信任,自己的期待,原来一直这么可笑。

——毕竟是素未平生么?

被冰冷的冷凝剂囚禁在磁车笼牢中的伊昙,就像一颗真的斩断后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头颅,没有生命,没有声息。

“……狡猾的土著民,我承认你保留的这张底牌确实威胁到了我,事实教训了我不论在任何地方是金子都会发光,是虫子都会咬人。不过这样也很好,既然引信在你那里,想必被关在磁车里的PTA也没有了自爆能力,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胡子舰长此时眯起双眼,吐出一口气沉声问道。

两人似真似假的唱和完全迷惑了胡子舰长。

安布罗斯举着金属片,将全身的注意力放在了对方身上。

——最关键的一步就在眼前。

计划的第二步已经完成,谈判资格的建立,确保了自己能够实行那最后、也最关键的一环,就是接近胡子舰长身边的方法。

这个方法的成败将完全被把握在接下来自己与对方的谈判中。

安布罗斯的目光,落在了大胡子手里。

那个奇形怪状的喇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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