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才，奶奶算是一针见血地指出我自称“好脾气”的不足之一。某种意义上讲，“镜水”和“好脾气”也有共通之处，真要严格要求的话，我与老妈，在很多时候的交流状态，扪心自问，的确到不了那两个词的标准，多少有点自扇耳光的意思。
“可是……是啊，意识想到了，嘴上可能也敢说，但就怕跟不上行动啊。”在马路对面吃了碗拌粉，喝碗光肉饼汤（主要虽然回n市了，总得省点花钱），心里想的是奶奶对我说的话。而走在路上，因为刚才小小自夸了一下“好脾气”，那是思语对我的评价，就自然牵涉到她那边……
跟爷爷奶奶这一辈的家人，能不能、要不要把“我这学期找了女朋友”这事儿，向他们汇报一下？
汇报……是啊，虽然我刚才没有自说自话地开口，但既然心里说话，用的是这个词——挺正式、挺认真的一个词，那就反映了我的态度：自豪，欢喜，想和别人分享喜悦的心情。更深一层的话……我想和她更长久地走下去，步入社会考虑结婚的问题吗？
我现在还没有昏头到可以说出这种话来，哪怕在之前，老妈对我有关恋爱的问题，可以理解为是半教导半警告的话，我的确因为个人言语表达的问题，心存些许的不喜、抵触，但不至于逆反到站到对立面上——因为你不许，我才偏要早恋——这是我经过反复确认后，否定的自我意识，我也一直挺认真地履行着，尽量不让“路线”发生偏移……
所以我挺谨慎的，希望归希望，但现实当然要考虑进去。老妈的一些话语，我是赞同的：能力和责任挂钩，生活总离不开金钱……但像“人生路漫漫，总会遇见更好的”、“现在恋爱让学习分心不允许”，我是不屑的。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既然选定、出手，还成功了，那就不应该后悔。携手同行的路程中，不仅要享受欢声笑语，也会有风吹雨打，走得远，阅历、见识得多——这不就是培养能力、磨砺责任感的方式之一吗？
虽然事后笼统来看，自己随着年龄增长，心智、经济基础都稳步提升是大的趋势，早些恋爱，甚至早些成家，在华夏的大环境下并不是件好事，过程中会遭遇来自内外的困扰、挫伤……种种或大或小的问题，但还是会有不少飞蛾……恋爱美好也苦恼，后者说的就是其中之一吧。
回到重点吧，还是不把我谈恋爱的事情告诉隔代亲属了。虽然家中四位老者一向对我都很亚撒西的，如果我特意叮嘱：“不跟老妈说，等时机合适由我自己跟她讲。”我相信他们也会笑着答应，他们得知我马原课期末考不及格，也不太会把这和我谈恋爱的事情强行并成因果关系来处理，但……
“我现在的确在多多考虑考虑老妈的心态问题了。”我是假设：既然我开了老爸这个口，那我的性格我自己也很清楚，父母两家，经常与我接触、交流的人，除了老妈一人，其余的都是用亲善、温和的态度跟我沟通的。相对的，相处了十余年，我也愿意相信对我做出保证、不会到处嘴漏风的他们，可反过来想一下呢？
“两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甚至我还打算亲口告诉几个老同学、肖老师等人——与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但这同时，我又在内心以理所当然的感觉，把‘瞒着妈妈’当成下意识的做法。”怎么想都有点愧疚感……于是，只好把“对家人隐瞒我与思语关系”用作常态——少部分人才知道，所以刚才说的那种愧疚感指数式地淡化，我会好受很多。
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对吧……
嘛，在我完全回过神来，我已经过了地下通道，走在新魏路的人行道上了。记得小时候，这条人行道上总会有流浪狗，虽然它们不算是恶犬，不乱吠不主动咬人，但它们的shit还是不会屙在道路内侧的花坛里，供养植物，而是在路上。如果我是想几分钟前的那种精神状态的话，万一就“真·走了狗屎运”，然后自己还没察觉，直到进爷爷奶奶家门，换鞋的时候……
噫！想想就鸡皮疙瘩好吧。
继续往半边街走，会经过新魏路垃圾中转站、废弃的卷烟厂，算是这条路上比较有标志性的建筑了……哦对了，还有社区卫生所，小时候体质偏差，隔三差五地就会犯个感冒发烧扁桃体发炎，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到社区卫生所检查一下，吊几天水就好。
那时卫生所的主管医师就是秦医生，与我老妈的年龄关系问题，我是叫她秦大妈，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坚守这个岗位，照顾附近居民的健康。我在路过的时候也忍不住往里瞧一眼，还是熟悉的位置，坐着熟悉的身影，诊所里这个时间看病的人不算多，不然我也不会起心思喊她一声……
“秦医生好！”
她闻声抬头，见门口不远处冲她朝手的人，也是马上认出来了。
“欸，牛牛，好久不见……长高了好些啊，现在是大小伙了。”
“那里，只是几年前搬出半边街，挺久见不到我罢了，长高这事儿也两三年前就基本停止了。”我简单跟她唠两句，“现在大学放假回n市了，吃了早点到半边街看看爷爷奶奶，聊会天蹭顿饭。”
“哈哈，好，好，真是长大了……”秦医生和我互相挥手告别，我进巷子小路里，爷爷奶奶住的小区是我们这条街最靠里的一个，而且最靠里是用老式的红砖墙封围住了，不能从那边另一个方向出去。这一小段路上还碰到一位奶奶，跟我奶奶挺熟的，时不时会早上一起买菜、下午约伴下楼坐一会聊聊天，小时候她挺喜欢我的，当时我内向的性格更明显一些，愿意接她的话，说明我也是对她有亲切感的。
“这不是牛牛吗？今天一个人到这里看爷爷奶奶？”
“嗯，奶奶好，前两天学校放假了，没见到爷爷奶奶，今天来看看。”
“懂事的孩子……去吧。”
“再见……”
虽然我是当了班干，开**流的机会多，但自己本身内向的性格没有扭过来，加上说是认识的人，但也不算很熟悉，搬离半边街这么些年过去，包括刚才在与秦医生对话时，我也会感到一些紧张、局促感。但现在，我的想法是由“避”慢慢转成“接”，主动的“迎”可能我还会因为纠结、没事先准备好要说什么，而错过时机，但这也确实是一个进步嘛，稳步向前也是我的风格……
上四楼，敲开老两口小家的大门，是奶奶开的门，进门往右看，还是老样子，爷爷坐在单人沙发上……从早餐到进厨房弄午饭，中间如果不是陪同奶奶一起下楼，买一大堆菜品、水果回家的话，就会享享上午的一段时间的宁静：读书看报。虽然有老花眼挺久了，但这种学习的坚持还是挺打动我的。
现在他就是放下报纸，扶了扶眼镜，起身笑着说道：“来了，小崽……”
爷爷一向是身材挺瘦削的，也从不染发，我看见他笑起来脸上起的褶皱，换鞋后主动迎上前，握个手，抱一抱……能感觉到手的粗糙，我小时候的爷爷还算挺年轻，早上早起会到小阳台上，边听收音机里的广播，一边锻炼身体：举举哑铃啊、抻拉一下拉力器啊、做些徒手锻炼的动作啊。所以那时候双手手指根部都有挺厚的老茧，但刚才说的“粗糙”，已经过半与这无关了。
手上的茧已经小了、平了很多，而现在说的是岁月无情，不仅是脸上，手上的血色都褪了一些，“粗糙”说的是手掌上握着，稍微摩挲，就能感受肌肉的萎缩，凹下形成的褶皱……看着爷爷高兴得眯成缝的小眼睛，顺带着看见他的确没有谢顶，但头发愈发稀疏，白发比例也增加了。我内心挺自然地涌上一股酸意，好在是可控范围内的情绪波动，应该没让两位老者意识到我的伤感……
“爷爷，奶奶，半年来身体都还好吧？”
“都好，都好……你呢，在锡市有没有自己照顾好自己？没动不动感冒发烧吧？”奶奶问道。
“我这种小病都几年没发过了，咳嗽流鼻涕也是一两天就好了，抵抗力又不是毛头小子的水平了……”我笑道，“我肯定会注意的，相比之下，你们才是家里需要重点关照的人啊。”
“呵呵，出门在外，嘴巴倒是变滑了一些。”爷爷拉起我的手，高举轻放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背，这是爷爷对我亲昵的时候做出的动作，“不过……是啊，为别人考虑，你继续变得成熟了，我们为此高兴啊。”
“嘿嘿……”我下意识挠挠头。
“先洗个手，坐下歇一会……”奶奶说道，“怎么想到这个时间见我和你爷爷？主要是还这么突然。”
“周末的话离我到n市，隔的时间有点久，能见你们不见多少有点假。”我解释道，“至于突然性的问题，我第一想法还是瞒着你们自己过来，我敲门你们才知道是我呢，不过为了所谓的惊喜，后续把你们忙得更累，反而有弄巧成拙的意思，那就没必要了嘛。”
老两口欣慰地点头：“是这个理，你考虑问题真的挺全面的……”
嗯，虽然这性格有时会让我陷入左右为难的苦恼境地，但多数时候，以及结果来看，我还是不后悔养成这种性格的。
“大一就结束了……下学期的期末考试结果如何？”
“唔……”我闭眼捂住心口，“绝大部分都是正常发挥，但马原，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考了个不及格，暑假得比其他人提前一个礼拜返校，我得补考。”
“不妙啊，这是不是说明你不具备入党的政治素养啊、觉悟啥的？”爷爷半开玩笑地说道，没有太多责备的意思，让我唯一担心的因素消除了，之后可以完全放松地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