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从眩晕中刚恢复过来,从倒下的格拉默驾驶舱里摇摇晃晃地爬出一个人,一脱下头盔就呕吐了起来,如果不是新手的话就是长时间驾驶的负荷太大了。

不过更重要的是,驾驶着这台武莱合国初代机的驾驶员并非外国人,而是一看就能认出的御雷人。

这一幕基本上便印证了我的猜想。

「教官,你去救步战车和履带车上的人吧,我来打扫战场,后面肯定有追兵」

「你……」

「教官,通讯器也切断吧,既然都是御雷人,那么我就不会多问什么」

尽可能地让自己融入自己应是的角色,我明白我并没有任何马脚可以被教官归为保皇派或是议会派的人,我的情报,本来就是超越这个世界的存在。

「嗯,直接用扬声器对话吧,雨明,别忘了那把装着实弹的枪,也要回收」

不论是战场,还是战场之外的阴谋诡计,美智留教官的经历都不会少,让我去回收那个对在场所有人的性命威胁最大的武器,大概就像是想为先前的「不信任」做出补偿。

「脚印呢?」

「来不及处理的,我们动作要快」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实际发生的状况,和美智留教官简短的交流后,我便感到了远方传来的震动,我拾起格拉默的步枪,判断了仍能使用后,便往附近的高地攀爬,紧接着远远地便看见了机械化部队移动所造成的烟尘,正从通向平津坂的303号国道向此处延伸。

值得注意的是,先头的HMA部队距离此处似乎只有不到5分钟的路程了。

「晴夜,有什么好办法吗?」

「不是要和那个身材很好的女人一起回去吗?那就快点咯」

与我的心态相反,晴夜应求我的呼唤出现了,却是泰然自若。

「根本不可能逃掉,先不说现场没有处理干净,现在的情况是很可能被怀疑甚至被抓到」

「嗯哼,看来雨明你是把这次事件当成突破口了」

「……不成功便成仁」

我坚定地朝晴夜说道,就像为了阻止塞雷纳利阴影而做出的冒险,现状又到了下定决心的时刻了。

「其实,这一块地方你在过去也战斗过几次,有演习,也有像上个世界发生的那种不期而遇的小小战争,我来帮你回忆,破局之法还是要看你自己哦」

宛如图书馆的资深管理员,用现实中几乎未流逝的时间就将记载着记忆的书籍筛选了出来,而我简单地浏览了自己的记忆后,心中也逐渐有底了,立刻下山返回。

「我们动作快点!」

可能是见到我比想象中的回来得慢,美智留教官口中吐露出了一丝焦急,此刻她已经将步战车从沟里拖了出来,载员虽然看起来受伤了,但都还能行动。

「教官,让他来驾驶长船,我去引开追兵」

「你在说什么?!不要乱来,去牵引格拉默」

「绝对来不及!」

说已至此,我早就打开了驾驶舱盖,朝着美智留教官的方向喊道。

「由我来驾驶格拉默,想方设法拖住敌人,教官带他们走」

「……」

教官沉默了数秒,但我并没有停下行动,而是跑去破破烂烂的格拉默之上开始回想武莱制HMA的操作方法。

在上个世界里,我熟悉雷瓦汀的操作方法并非偶然,也是到了如今才明白的,不过,大陆上这两大强国的HMA实在太过相似了,不管是多少个世界之前的记忆,要掌握驾驶技巧都不算难事。

从回忆中醒来后,令我欣喜的是美智留教官不仅没有浪费时间去反驳我,反而给我收集了她的那群「同伴」们的武器给我。

轻型冲锋枪,HMA专用步枪弹匣,以及几枚土制手榴弹,这更是让我斗志倍增。

「只有这一次,我希望你再给我更多惊讶吧」

站在驾驶舱外,垫着脚尖的教官,努力把手放在我的衣袖上,使劲地拍了一拍,随后回到长船上,追向先一步离开的同伴。

虽然不安定因素没有完全去除,但每当要保护的事物行驶在人所期望的轨道上时,无论前方有什么,都能获得一定的安心感。

又或者说,人或多或少都需要自我欺骗,像如今的状况,看得太明白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了。

【可我怎么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小挑战呢?】

当我认出追击的部队里有宗近的时候,那个名字也呼之欲出了。

HMA技术实证机实战运用部队,而风间葵上尉,很可能就在其中。

【没想到这次会提前交手啊。】

我一边控制格拉默艰难地往高处爬,一边回想起曾经在演习中与风间上尉交手的事情,仔细去判断的话,在战争被延后爆发的如今,星织姐应该也不会安排演习中那种「惊喜」。

虽然我面对的是单方面信息透明,却是实枪实弹的战斗,还是作战用不上的信息透明。

担忧归担忧,心态早已变得不一样的我比起生死存亡的问题,无法达成目的才是我最恐惧的事。

仿照着记忆中Violet对付我们的那种方法,我的格拉默在宗近到来前的最后时刻,到达了高于半山腰一些的位置,算好引爆时间,将好几枚手榴弹陆续扔了下去。

当先的一台HMA虽然在爆炸前就发现了,但最终也选择了停止追击,转而向山上搜索。

为了引诱他们,我理所当然当着他们的面扔下了倒数第二颗手榴弹,这才躲藏起来。

尽管很想留下一些,但珍贵的投掷武器不光是为了威胁他们转移注意力,同时我还用作毁灭地面痕迹的工具,影响他们追踪到美智留教官。

阻碍技术实证部队前进的同时,我引爆了他们更前方的道路,以求至少让HMA和战车行驶的脚印和车辙出现断层。

做好了这一切后,我马不停蹄地寻找到了那个记忆中的地方,那是我一个人无法做到,借由晴夜的帮助才终于勉强找到的犹如画龙点睛之笔的地方,而这条龙的象征,就是我那仅有一击之力的破局之计。

没有像美智留教官一样经历令人绝望的围城,所以精神上的「耐久」仍旧能支持风间上尉活跃在前线。

望着她似乎在指挥其它队员继续追踪,如我所料般的经验老道,我也明白自己没有办法等到更好的机会了。

于是,站在高处朝着最容易攀登的方向,找到那唯一的直线,借助下降的势能,完成能与宗近对抗的一击,唯有余力的一击。

我的眼中映出了曾经的光景,近距离望着已经发狂的Violet驾驶着HMA以迅雷之势越过栽倒的巨木,朝着伊吹开火。

不管是当时还是回想起这一幕的如今,我都明白那作为战士,甚至杀手的战斗本能,趁着此般条件想要完成的攻势究竟是怎么样的。

没有任何留手,也不敢抱有任何妄想,即便是抓住了宗近队长机分神指挥的一刻,我也断绝了侥幸与善良,全身心都灌注在手中的匕首上,向着山下冲刺而去。

而这道攻击的轨迹,在我脑海中只能浮现出一个画面——

即是将宗近拦腰斩断!

「呃啊啊啊!」

将速度与势能与手中迸发,让机体宛如把手臂甩出去般的注入力量,朝宗近的驾驶舱狠狠地砸去,而那个目标内乘坐的很可能就是风间上尉。

匕首的利刃已经无关紧要,此时的武器势大力沉,就像一枚重锤一样击中了宗近。

只不过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宗近还是勉勉强强地护住了驾驶舱,只是被巨大的冲击掀翻了身子向后倒去。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如我最开始的计划推进,我的斗志也在这一刻从对手身上转向了对自己的「严酷」要求。

这全力的一击让我下降的速度有所缓冲,借着这足以让我恢复控制力的机会,我几乎是抱着将格拉默机械腿破坏的觉悟去进行缓冲,两腿张开到极限,因为裸露电路的破坏而在驾驶舱内也发生短路火花。

而我只是死死地盯着只剩半边屏幕,另一只眼睛盯着光学观察镜,用那装着火药弹的步枪瞄准了最后一枚手榴弹的所在——

射击直至命中为止。

恰到好处的爆炸,掀动了布置好的山石,犹如曾经的场景以新的方式呈现,从过去的记忆描绘的计划,在不是一个世界的未来呈现出来。

脆弱矮小甚至不足以称为山的物体开始崩落,远比我们的速度更快,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就被吞没了。

大脑从过去印出的地形转变为现在计划的种种细节,然后归于虚无,似梦非梦的状态中我却好像以第三者观察自身一样,明白大脑应该正处于断片状态。

然后,宛如在一片黑色海洋中看着自己的身体不断下沉,沉入无明的深渊,连气泡都无法观察,只有如波纹扭曲般的视野像是隔着水幕一般。

漆黑之中飘荡着一丝碧绿之色,周边的色彩被纯白逐渐扩散,像是具有生命般地不断游荡着,寻找着什么,直到它发现了我,光芒如同子弹一样射入我的眉心。

「呃!」

我抱着脑袋痛苦呻吟,睁开双眼又好像仍就沉在黑色的海洋里,但过了数秒钟之后却隐约能看清楚什么东西。

脑袋里似乎装着的不是脑子而是一团浆糊,迷迷糊糊就想睡去,结果宛如惊雷的声音在我大脑中响起,让我困意全无,

「醒醒!醒过来,快点!」

「晴夜?!」

「机体应该受损太严重,电火花会引燃引爆的!」

这句话几乎让我完全清醒过来了,我也想起了这个计划最犯规的一环,那就是让晴夜负责「唤醒」我。

在这样速度下的各种撞击,就算是丢掉性命也不为过,更大的可能则是受伤乃至失去意识,作为损伤原本就最大的格拉默,几乎已经失去保护驾驶员的机能,承受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不论是小伤还是失去意识,都可以依靠晴夜帮我恢复,虽然不知道这一的作弊她会纵容我几次。

至少这次,我是赌赢了。

「谢谢了,晴夜」

「哼,快点,一会一定要去医务室!」

晴夜生气地抛下这句话后,便消失不见了,由于被砸坏了一半的装甲,我获得空间来顺利移开石头让傍晚的夕照打进了驾驶舱内。

见到了令人欣喜的光明,我扭动着身子钻出了碎石堆中,重见天日。

如我所料地,晴夜并没有让昏迷状态持续多久,此刻山体的崩溃甚至还未结束。

脑袋与身体适应了双足站立的平衡后,我便趁着没有更大的落石,趁着机体还没爆炸赶快逃离这里。

可就在这时,与风间上尉相处的点点滴滴又浮现在了脑海中,为了戒烟而总是叼着的饼干条,一起在樱之杜为夕夏她们复仇的时光,还有最终决战前,发自本心的寂寥。

虽然于心不忍,但最终还是无法不顾功亏一篑的风险,于是我发疯似的逃离了现场。

曾几何时,看见信任之人,看见友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就是最大的噩梦。

似曾相识的如今,此身却不得不化为噩梦,去往他们曾经所达之地。

我与笼目一族的故事,便起始于这个噩梦的继承。

-

第三十九章 噩梦的调位号 END

-

∞┉┉┉┉┉∞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