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走不完的路（1）
夜里安静得出奇，像是全世界都静了音，偶尔楼上空调滴落的水滴打在窗台上的声音都响得吧嗒吧嗒的。
深圳大学的应该是喧嚣的，晚上学生们该上课的上课，该瞎逛的瞎逛。有的成群结队去吃夜宵，也少不了组团瞎闹谈情说爱的。深圳的冬天很短，所以平时也不存在什么要风度不要温度，于是女孩子们穿着短裙露出大腿来，在深大构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夜里风景线悄悄地移动，苏雨泽偶尔呼看着窗外，看哪个系的校花又路过。
现在这些东西和他都没关系了，琴妹不会叫他出去吃夜宵，条哥为了顺利毕业跑去上课了，他只能盯着屏幕发呆，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因为他没有心情玩游戏。
苏雨泽看着电脑屏幕，嘴里嚼着一根鱿鱼条，觉得屏幕上的东西花花的，看不清楚。有节奏的水滴声也渐渐远去了，狭小的宿舍莫名变得空荡荡起来。
他想这些事都好烦，好烦，琴妹也是，雨姐也是，洛芷嫣也是，他自己也是。
“骗子。”琴可可低声说。
很烦。
耳边挂着的耳机唱着歌儿，旋律近在咫尺地回荡。
这首歌是林俊杰的《故事细腻》，已经发行了好几个年头。苏雨泽并不怎么喜欢这种中英文夹杂的歌曲，听起来总觉得有点别扭。不过这是阿紫推荐给他的，说歌词的背后有点诗意，安静的时候听效果更佳。苏雨泽听了一遍就知道这是文艺系的东西，或许这就是阿紫喜欢的理由。
他本来想把这个也发给琴妹听听的，结果手机还没拿出来他突然想起琴妹已经不理他了。
“灯火光影，街道人群，谁被谁吸引。窗台风铃，我在咖啡厅，为你弹琴。”
是谁抽丝剥茧拉起那段往事，有是谁奏起如今的旋律，漫步而过一段又一段时光？
是谁在树下叹息年华落了一个又一个秋？
是谁在弹琴？
是谁？
“这种街灯，这种气氛，这种人生，这样一座山城。”
“这种教堂，这种石墙，这种藤蔓，你我走在街上。”
是谁回首顾盼，长发拂过？
是谁波动琴弦宛如弹奏年华？
是谁？
“Girl we were once a romantic mystery,oh your touch 向日葵里的秘密，相爱原来是种默契。故事细腻， Romantic Mystery 神秘，抽象是一种情绪，油画鲜艳了所有回忆……”
据说不止相爱，就连相遇都是种默契。好比地球的最北方，那些憨憨的北极熊砸开冰面，等待着鱼儿上来换气。全天下那么多冰洞，鱼儿为什么要选择有北极熊的洞来换气呢？探出头来，天蓝海澈，没有白白的大熊虎视眈眈，那很棒，很正常；如果被抓住了？怪你的命不好咯，其实被吃掉也是一种默契吧。
想来那些默契太多太多，白熊等鱼儿，在地球的另一端春暖花开繁樱落下，这边却冰霜雪冷鹅毛飘飞。可正如苏雨泽在深圳从未见过雪，其实探头的鱼儿也是没有选择的，它只能等待蓝天，或者白熊，只能傻乎乎地等待命运的降临。
所以由不得苏雨泽，也由不得琴可可，一切都是默契，都是命运。
“故事在弯曲流苏在摇曳，我们相恋的结局美丽。如果可以，爱像雨季，痛快想你……”
歌曲的第一段高潮结束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其实听多了歌苏雨泽发现这些歌词很多都没什么逻辑，但听起来脑海中却能思绪翩跹。是谁在弹奏，谁在漫步？是谁？是默契吧？是默契。
想来默契都文艺都**，文艺得像是丝竹悠悠，于是他也就文艺地听着歌儿，文艺地胡思乱想。人偶尔会变得文艺，没错儿，正常现象，你看琴妹当年也那么文艺，所以说文艺青年本身是有那么点**如琴可可的。
都是默契咯？所以呢？他和琴妹的默契……断了？默契断了又怎么样……默契断了就没法和好了？扯什么蛋呢？
苏雨泽猛地扯掉耳机，看着漆黑的电脑屏幕，突然觉得屏幕里自己的倒影很明晰，耳边的声音很清澈。隔壁楼的哥们儿大喊说陆晓莹我错了，楼上的女孩说你滚，哥们儿又说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走了，楼上的女孩一盆水泼下去。
苏雨泽就想他如果屁颠屁颠跑过去，琴妹会不会也一盆水泼过来。
妈的不就吵个架嘛，还绝交了不成？听着歌文艺得个鸟样，**似的，是怀春少女顾影自怜呐？
苏雨泽又突然想到了刺猬，琴可可就像一只手上的刺猬，将尖刺都对准了别人，把自己柔软的内心包得紧紧的。他想自己也是有点蠢，脑子里太乱太浮躁，很多事情关键时刻都看不懂。他以前听说过刺猬理论，说刺猬们天冷时彼此靠拢了取暖，却要互相保持距离，否则就会受伤。
可他不是刺猬，刺猬只有琴妹一个而已，他能做的只是用双手捧起刺猬柔软的部分，避开那些尖刺。他努力去做了，努力避开了……可是琴妹还是生气了。
她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都不肯直视苏雨泽的眼睛呢？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为什么雨姐都气成那个样子呢？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大骗子啊，很简单的道理。
可是真的只是这样么？
苏雨泽也没管隔壁楼的哥们儿怎么样了，貌似泼水之后哥们儿和陆晓莹和好了，他也没心情去听。他只是伸出手指，戳了戳电脑屏幕，想戳一戳倒影中的自己。
有些落魄，头发乱糟糟，一张清秀得有些像女孩子的脸。琴妹总说他遗传了老妈的基因所以脸蛋清秀，也总以此嘲笑他男儿气概不足，所以他努力锻炼身体，想让自己爷们儿一点，不过这东西大概也是基因决定的，苏雨泽注定长不出施瓦辛格的肌肉。
其实他真的不想去思考那么多，思考很累的，所以笨蛋可以活得很快乐。
可很多事情没法不去想，世界在逼迫他思考，那些事情一点一滴汇聚起来正在不断地逼近一个答案。他突然想起来，其实还是有可能的，虽然这个想法很自恋很**，但是他想琴可可发火的原因……或许并不只因为他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