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祝大人……您还好吗?”

“身体不舒服的话,需不需要我和哥哥去通知一下医师?”

西蒙兄弟关切地追问,但祈祝只是报以一如既往的微笑。

“没关系的哦,我只是……有点累而已,歇歇就好了、”

““……””

双胞胎兄弟有点为难地对视一眼。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祈祝的状态不太好。

笑容有点逞强,眼睛下面有阴影,脸色也苍白了不少。

自从前一日教皇宣布了那件大事,她的精神就一直很萎靡。

大概是因为太过惊讶了吧。

连西蒙兄弟都有点难以置信。

圣殿骑士首席,私自把祭灵神女带出格洛丽亚,还到达了之后成为战争中心的撒丁顿城,这可是教廷一千五百年的历史中前所未有的大过!幸好神女大人平安归来,否则就是把首席的命赔上也不够!

“早就知道那所谓的首席不靠谱”“与其说不靠谱,倒不如说他就是个疯子”“是对自己的实力太自信了吗”“还从没见过他出手”“徒有虚名吧”“平时就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爽了”“教皇大人英明”“被禁闭一年真是活该”——诸如此类的话,公布消息后的几小时内西蒙兄弟就听了很多遍。实际上他们二人也忍不住偷着乐,毕竟对于一向循规蹈矩的二人而言,明明视规矩如无物却地位比他们还高的宇杰一直是他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即使他们有幸成了祈祝的守护骑士也难消心里的不忿,如今得知这家伙要被关上一年怎可能不高兴。

但是祈祝她——

“宇杰先生……要一个人呆那么久,会不会出什么事……”

——一直在认真地替宇杰担心。

这让西蒙兄弟有些不爽。

老实说,现在祈祝的样子有点可怕。

淡金色长发没有了以往的光泽,稍长的刘海微微遮住眼睛,平时挺直的脊背现在也有点驼,低着头,嘴里一直在碎碎念。若不是他们知道这是祈祝神女,不然可能会把她当成是中了魔障。

“为什么呢……明明平时就只有和祭灵喝茶的时候才能见到了,现在却……宇杰先生一定没犯错的,可是为什么受害的会是他呢……祭灵酱有错的话……只要惩罚她不就可以了吗?”

只要惩罚她不就可以了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两兄弟背后突然一阵发凉。

这真的是自己一直侍奉的纯真无邪的天使会说的话吗?

这真的是她的肺腑之言?还是单纯的牢骚?不不不——倒不如说,祈祝她到底有“对他人抱有恶意”这种功能吗?

而且祈祝说到底也只是个没有战斗力的少女,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心境上的变化……那也不至于让这两个实力出众的圣殿骑士感到胆寒吧?

“那个……祈祝大人?”

“…………嗯?”

“虽然只是属下的一己之见,但您可以去和祭灵大人好好谈谈,也能排解一下——”

“别跟我提她!!!!!!!!!!!!!”

““——!?””

两兄弟彻底震惊了。

如果说之前还能用自己看错了来解释过去,那这次祈祝刺耳的吼叫和扭曲的脸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当做没看到的。

“大人……?”

“……啊!”

情绪突然失控的祈祝也回过神来,神情一怔。

“不对!我,我不……”

刚想辩解什么,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细若蚊鸣。

“我……算了,我累了,先回房了,让我静一静……”

说着,祈祝逃也似的快步走进自己的卧房中,只留下西蒙兄弟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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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

重重关上门,祈祝立刻脱力般地趴倒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呜……”

真是的,自己怎么会在自己的守护骑士面前说出那些奇怪的话呢?

有什么乌黑的东西在心中流淌。

那是以前的自己从未有过的感情。

明明自己只是在担心首席先生而已,为什么听到祭灵酱的名字会那么冲动呢?

“明明也不能怪祭灵酱……”

真的不怪她吗?

宇杰先生因为她的存在而没选择自己。

自己只能一直一直在一旁看着。

偷偷带祭灵出去,肯定也有什么隐情。

就连他受罚,都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自己的好朋友——

“——但是,真的是朋友吗?”

“!?至高神大人?”

突如其来的“波长对上”的感觉。

继上次告知叛军罪魁的所在处之后,至高神大人又一次主动发起对话。

“大人,您的意思,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是很正常的啊,我亲爱的女儿……”

至高神大人的声音依然是那样温和,只是听到就让自己产生无穷的安心感。

“你实在太纯净了,孩子,只有最纯净的灵魂才能登上天堂,但却也最容易蒙上俗世的尘埃……”

“尘……埃?”

“人的心啊,是这世界上最难以看透的东西。就行潜伏在海底深渊的恶兽,或隐匿在黑暗彼方的邪魔。人之心是神明唯一无法掌控的东西。”

“啊……”

“所以,试想一下吧,那个和你以朋友相称,却占有着你的心上人、享受着本属于你的幸福、又害得你的心上人遭受禁闭、自己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人,真的配称为‘朋友吗’?”

“您是说……”

“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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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想想,过往的种种,然后用我赐予你的慧眼看清一切,我的孩子……”

夫人忍住笑,继续以“祈祝认知中至高神的声音”诉说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一本正经。

简直太搞笑了。

果然,神律教从底层的小工到顶层的神女,无论哪个都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也难怪沃伦斯丁会叛逃了,这满是蠢货和愚蠢戒律的地方根本配不上她。

找出祈祝和真理祷文的联系中的漏洞,让自己的声音一点点渗入进去,最终完全冒充成那所谓的“神”——这些工作确实花了她很多时间。但做完麻烦的前置工作后,剩下的就好办了,要诱导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白痴小丫头简直是易如反掌。

“内部由我来负责,外部就交给同样愚蠢的起义军们,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我用来迎接沃伦斯丁回归的舞台而已!你们就尽情地表演着木偶戏取悦我吧,愚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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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而言,一切都只是你表演的舞台对吧,夫人。”

什么的,吉薇妮亚当然没说出声,只能在心里想想。

毕竟,发出声音的瞬间,夫人就会立刻将其截获。

事实上,只要夫人有心的话,完全可以听到他人的“心之声”,只不过必须面对面而已。

所以吉薇妮亚每次面见夫人,或者陪她共进早餐时,都不得不提前一个小时用层层投影给自己的心神施加防护,有必要时还得自我催眠,即使已经精疲力尽了也要竭力硬撑,在夫人面前始终保持常态。

非常辛苦,但是吉薇妮亚可以忍耐。

只要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别以为一切都能如你所愿啊,夫人,可不要小瞧我吉薇妮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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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壮美,就是把简单的事物重复无数遍。

正如黄沙积多了就成沙漠,水滴聚多了就成海洋。

碎石和瓦砾也是如此。

绵延百里不绝的满目疮痍之景被斜阳洒下金黄,风吹过废墟卷起尘埃,食腐的飞鸟们静静停在残存的城墙上。从上空俯视的话,就会发现有零零散散的小黑点在残骸大地上移动,那是在碎石瓦砾的海洋上跋涉的人类们。他们中有起义军,但更多的是平民百姓,因为这飞来横祸失去了安身之处,只得在一切平息之后回到这充满美好和痛苦的回忆的地方。人们用厚厚的胶底鞋对抗尖锐的木石残渣,在废墟中辨认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有的在寻找曾属于自己的家,有的人还不死心,拼命大喊着失散的亲人的名字,一声声呼喊在抚恤的死寂中扩散,传不出多远就消逝在沉寂里。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诉说曾发生在这的悲剧。

城市边缘——

原本坚固而宏伟的城墙大半都被毁掉,只剩下一截截的残垣断壁。起义军在城墙残骸最大的那个缺口处清出了一片空地——异能者破坏掉大的石块,其他人用刀剑代替铲子和鸟嘴锄清理较小的碎石,甚至还把下面露出的被压得乱七八糟的草地整平,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但这块地不是用来安札难民的营帐的,也不是用来摆放物资或充当指挥部的。

撒宁顿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

必须有个能承载人们哀思的地方,所以就有了这里。

公共墓地。

向每个人开放。

任何失去了亲人或朋友的人,不论遗体是否找到,都可以在这里竖一块碑,安一个灵位,寄托自己的哀思。

局势还在动荡,没有过多的时间举行大型仪式,或发动大量兵力搜寻遗体。

这是现阶段起义军唯一能做的了。

现在,在墓地中心,三个人正静静站立,还有两人坐在稍远的石墩上。

似乎是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她们散发的气场的影响了吧,其他的军民都没靠近这里。

仿佛这里是不容外人踏入的圣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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