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灭失去了锁骨下静脉。

再加上之前失去的种种，如果是其他人此刻早就死了，也就只有这两个生命力超乎人类极限的家伙还能活着。

只有男人还是一脸轻松。

这只是他的一成功力而已，如果完全认真起来的话这两个自以为是的小菜鸟早就输了，能面对他堪称人形外挂的十成功力还游刃有余的家伙，也就只有余贺那个人类史上最**商了。

“……（咲舞！你还好吗？）”

虽然罪灭没法发声，但咲舞还是从她的目光里读出了她的想法。

这孩子……明明应该是失去了无比重要的锁骨下静脉的她情况要更严重吧？竟然开始关心起自己了……

我还……真是失败啊。

“没关系，没关系的……他可以那么玩，咱们也可以，下一局你也像他那样把骰子摇裂吧。”

“……（那咲舞你呢？）”

“我……”

是啊，自己该怎么办呢？

直到现在还没输到心脏，自己已经非常非常幸运了。

但是，现在左肺都没了，下一个……很可能就是心脏。

咲舞的生命力实在太顽强了，但那也是有恐怖的自愈力做后盾的。

在失去的器官不能再生的现在，她能在“没有心脏”的状态下活多久？不管能苟延残喘多久，最后也一定会死吧。

真是的，果然自己对这种不能用暴力应对的敌人很没辙啊……

不过——

“我说了，没关系的，你只要考虑怎么赢就好，姐姐自有办法的。”

“……”

罪灭的小脑袋耷拉了下去，前发遮住了她的脸。

胸口的位置有点凉凉的又有点暖暖的。

这样新奇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

又有点欲罢不能。

“真是感人的戏码啊，不过别浪费时间了，来吧，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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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腔的空洞感就像无底黑洞吞噬着咲舞的意识，呼吸节奏变得很奇怪，失去左肺的后果渐渐显现出来了。原本轻巧的骰盅仿佛变成了千斤重，连拿起来都很是费力，是太过紧张之类的心理原因吗？还是失去了那么多器官后身体支撑不住的预兆？后者两者兼而有之？

“开始！”

手几乎是机械式地把骰子扔进骰盅，哗啦啦地迅速摇动，莫名的疲惫感在咲舞的心中和肉体上同时蔓延。好累，好麻烦，好难过，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各样的调味料混在一起变得污浊不堪。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呢？五味杂陈，芒针在背，手脚战栗，思维混沌，却又有种奇怪的觉悟感——

啊，对了。

这是……对自己将死的事实的确信吗？

不论从哪方面看，自己都被逼进了死局，无法翻身的死局。

只要再输的话——毫无疑问，自己就会前所未有的接近所谓的死亡。

过去，咲舞总将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拒绝着一切好意。

如果是那时候的她，大概也只会想着“啊啊，要死了啊，倒也好”之类的，淡然继续下去吧。

可现在，自己确实对死亡产生了抗拒，发自内心的抗拒。

是自己变得软弱了吗？

还是说——只是单单被改变了呢？

被新认识的、恐怕是命中注定的同伴的那两人。

虽然只是一点，但她们确实让她看到了一些新的东西，一些可以珍惜生命的理由。

所以她，不想死。

不是出自对死的恐惧，而是因为对生的执着。

不想死的话——

“只要赢了不就好了？”

男人的嘴唇轻轻张合，耳语般低沉的声音仿佛一只利箭，刺进她的心脏。

对啊，不想死的话，只要赢不就好了？

自己也通过把骰子摇裂的办法，和他硬碰硬，这样的话最终谁胜谁负还是两说呢。

——就这么办吗？

“……不行！！！”

只有这样，不行！

这里，还有个因为自己而被卷进去的无辜少女在。

虽然不知道她的自愈异能有多强，但至少咲舞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自愈力比自己更强的人。

所以，如果再失去器官的话，不论是男人还是自己赢了罪灭，她都极有可能比咲舞还先死。

至少，还有要保护的人在。

至少，还有能保护的人在。

“所以——别开玩笑了！”

咚！！！！

骰盅重重扣在桌面上。

要开了吗？

该死的……

果然，还是会紧张啊……

“开！”

有一瞬间，咲舞甚至不敢看自己摇出的结果。

等狂跳的心稍微平复了一点，才把视线下移。

“……啊！”

5，5，6，和为16。

三个数？而且相当大！？

“哦哟哟，漆原，看来你刚才心情真的很不好呢，失误了哦。”

竟然……失误了！

本想像之前一样摇出三骰重叠的！这对于正常状态下的咲舞而言简直是可笑到了极点的错误，偏偏在她刚才心神不宁的时候犯了！

“可恶——罪灭！”

咲舞急忙看向罪灭的结果，如果，如果自己比这个少女点数大的话——

“……（4，5，2，5，和为16）”

——一样！？

连罪灭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明明这次罪灭也摇裂了一个骰子……

而男人——

“呵，我都摇裂两个骰子了还是输，看来真是老天在眷顾你呢，漆原。”

1，1，6，3，4，和为15。

男人的骰盅下，有两个骰子都裂成了两半。

即使如此，他的点数竟然比咲舞和罪灭小！

咲舞几乎说不出话了。

幸运。

纯粹的幸运。

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解释。

“咕——咳咳咳！”

男人第一次发出痛苦的声音，两个大肉块从他胸口掉了出来，那是两块肺！算上之前失去的，他原本的四个肺就只剩一个了，这对体质一般的他是相当大的打击。

“下一个……毫无疑问会失去的就是心脏了呢，刚才真是不走运。”

再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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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咲舞的庆幸，罪灭的情况就有点糟糕了。

以她的异能，一开始就不用怕这赌命的游戏的。

虽然如此，但她不能说出真相，因为一旦揭明就有极高的暴露身份的风险，即使咲舞是个和起义军、教廷都没关系的局外人也一样。

可是，也正因如此，不知道罪灭底细的咲舞，是真的在拼命保护她。

给她支招提高胜率也好。

不惜极大的增加自己的失败率，只为不因为自己的胜利伤害她也好。

自己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被某人如此重视，如此保护。

可这个赌上性命保护她的的人，此刻正因为她而被逼入绝境。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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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吧，罪灭！再摇碎一个骰子！”

哗啦啦的骰子撞击声，此刻却不再那么像催命的鼓点了。

刚才那仅限一次的超级幸运，确实让咲舞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这次咲舞尽最大努力稳住了心神，不能再犯刚才那样的危险错误了，这次还是要摇出三个相叠，提高罪灭的胜率！

如果这一次还能——不，只要运气好一点，没准还真能——

然而，现实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真是的，好好的三个骰子，最后都变成这鬼样子了呢……不过，不用说，是我赢定了。”

男人的三个骰子全部裂开，数字全部向上。

3，4，3，4，2，5，和为21。

这是用三个骰子能摇出的，最大的数值。

咲舞这次是三个骰子相叠，点数是3。

而罪灭——

3，3，1，6，和为13。

她并没有摇裂第二个骰子。

右肺从罪灭胸口掉出。

而咲舞，再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这大概是刚才的好运的残留吧。

失去的，是心包。

包在心脏外面起保护作用的一层薄膜。

但这幸运也再也没有了，下一次，她毫无疑问会失去心脏死亡。

“喂……我说，你在干什么啊！！！”

虽然这种情况就算罪灭摇碎第二个也无事于补，但她却没有任何新的行动是怎样！

难道她也像刚才的自己一样放弃了希望吗？

而罪灭只是低着头，身体在微微发抖。

本就惨白的皮肤，变得更无血色了。

“为什么……难道你……放弃了？在这关键时刻？”

罪灭仍在颤抖。

她微微抬起头。

银白的眸子中透露出悲伤。

虽然没有了舌头，但那轻轻张合的嘴唇还是传达出了她的痛苦。

——“（不想，再让咲舞一个人受伤了）”。

“————！！！！！”

不想再让，自己受伤？

就因为这个原因？

是自己无形之间让她背负了太多压力吗？

到头来，自己受到的伤痛反而成了限制她的枷锁？

可是，如果罪灭再不振作的话——

“哈哈，看来是我赌赢了呢。”

尽管脸色非常差，男人还是笑了。

“从一开始，我就在赌——赌你们两人中的一个，会不会因为同伴的痛苦而感到愧疚，最后甚至因为过大的压力放弃了赢的希望……看来，我真是押对了宝啊。那么，事不宜迟，继续吧。”

这次，可是真正的最后一局了。

“罪灭……”

男人拿起骰盅，咲舞迟疑了一瞬也拿起了自己的。

罪灭没有动，她的手抖得厉害，几次想伸向骰盅都停住了。

“罪灭，快开始了！”

“……（呜呜）……”

罪灭第一次感到这样无助。

到头来，自己不论是认真比试还是不做行动，都会伤害到咲舞吗？

可这次咲舞再输的话，她就真的会失去心脏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啧啧，要是再不拿起骰盅就视为弃权了哦，3——2——1——开始！”

男人一如既往地把骰子扔进骰盅，开始大力摇晃。

而咲舞——

“……哈，”

笑了。

“到头来，是因为顾及到我吗？那样的话……倒也好办呢。”

不知何时，她脸上的阴郁全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笑容。

觉悟者的笑容。

“到头来，还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呢……”

咣的一声，还装着骰子的骰盅被她狠狠摔在桌上。

如同弃权一样的行动。

那一瞬间男人甚至以为咲舞终于疯了。

但她的双眼却炯炯有神。

她是在绝对清醒的状态下，做出了这疯狂的觉悟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说得——可真好！！！”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打桩机似的重拳重重挥下。

落点是那见证了这场游戏的，咲舞一直以来所使用的骰盅。

倒扣的筒状物在这拳的面前一触即溃，亮晶晶的碎片在空中四散纷飞，中间还混有被一并打碎的骰子的碎渣。

咲舞，摧毁了自己的游戏道具。

“你，你……”

“喂，胖子。”

“你……到底……”

“我，作弊了吧。”

“啊？”

面对惊愕的男人，咲舞露出了嘲讽的笑。

“我说，我作弊了吧？身为参与着，却连游戏的道具都破坏了，这不是作弊是什么？”

“这……严格来说，的确算作弊……你到底……等等，难道你！？”

这时，给作弊者的惩罚如期而至。

“咕——呜！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挺拔的站姿瞬间崩坏，突如其来的剧烈痛苦让她的腰弓得像虾米，两只手不由自主地在身上不断抓挠，就好像体内有无数虫子在爬一样！冰冷得撕裂之痛和炽热的胀破之痛同时席卷她的身体，就像在体内同时塞进了冰块和炸弹，痛苦无比！

饶是以咲舞的心性都忍不住发出惨叫，仿佛水气球破裂的声音不断从她体内传出！她的所有脏器开始自行爆裂！脾肺肾肝心胃肠，所有脏器一个都不放过！在自愈力不起作用的现在，这样的恐怖惩罚绝对是致命的！

“！！！！（咲舞！！！你在干什么！？）”

面对彻底震惊的罪灭，咲舞只是强忍痛苦，咧了咧嘴。

“好了，这下子……我可是必死无疑咯？所以，既然没救了，你就不用再顾及我了，快点，只管赢就好，现在……就是你们两个人的较量了！快！就现在！赢了他！！！”

“——！！！”

这番话虽然是强压痛苦断断续续说出来的，却像惊雷一样在罪灭耳畔炸开！那一瞬间，罪灭丢掉了所有想法，忘却了周遭的一切，拿起骰子，扔进骰盅，唯一还在心中响彻的只有咲舞说的最后三个字——赢了他！

两个骰盅同时在空中起舞，哗哗的骰子撞击声从未如此响亮！这声音将会成为他们二人中某个人胜利的鼓点，同时也将是另一人死亡的丧钟！

“——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