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XVI 初阳升起，杀戮的开始
咚！
“啊……痛痛痛！”
艾瑞尔捂着后脑勺叫着，似乎是迷迷糊糊中睡着了然后因为颠簸撞到了身后的木桶……差点忘了现在自己是坐在运送货物的平板马车上啊。
“这种情况下也睡得着，该说你什么好呢，艾瑞尔大公？”
“一睡醒就看到你这女人的臭脸，嘁，真是不幸。”一旁还是那个任性的公主，不过看她的样子大概是紧张得睡不着吧？手里一直握着那把在阿勒代尔一个冒险家手里买来的魔导弓，这家伙……真的上战场没问题吗……
咚！
“啊！我靠就不能稳点吗！？”艾瑞尔的后脑勺再次与木桶来了个亲密接触，这次连一边的莉莉丝也噗嗤一声没忍住地笑了出来……不过公主殿下当然不可以太失态，所以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十、十分抱歉领主大人！刚才路面有点……真的对不起！”
“啊、不，我只是抱怨一下，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见前面驾车的车夫回过头来连忙道歉，艾瑞尔那一点恼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本来也不是别人的错，毕竟要求半夜启程的是自己。艾瑞尔简单地扫了一眼那单薄的背影，被头顶那对尖尖的毛茸茸的猫耳吸引了注意力……
“你、是猫人族？”
“啊，是的领主大人。属下本来是第六步兵大队的，因为稍微会赶马车所以被派来了。”
“哦，这样啊。是在阿尔玛镇参军的吧，听声音挺年轻的呢，你多少岁了？”
“十四岁了。已经在矿上干了三年活了。”
“十、十四岁啊……”已经干了三年矿工！？非法童工吧这是！不过真要说起来好像自己犯的事更大呢……这可是儿童兵呢……艾瑞尔同学在得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触犯了国际法后，顿时冷汗直冒地呆滞了………
“领主大人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被你的年纪吓了一跳而已……”地球人大概管不到这个地方来，自己不会送上国际法庭的……艾瑞尔安慰自己。
“别看我年纪小，我也是在可瓦迪亚平原战役中立过战功的呢，大队的百夫长大人说回去就给我升职做什长！”
稚嫩的声音中透着欣喜，就像被夸奖了的小孩子一样。艾瑞尔不禁也笑了，战争的确残酷，但对于猫人族这样没有生存权力的兽人种族也算得上是一场试炼吧……毕竟这之后自己也才有理由给他们许诺的自由……
“那可真是厉害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其他亲人吗？”
“我叫诺欧，领主大人。亲人的话……父母都很早就被矿上的监工打死了。还有一个姐姐，很照顾我，我们一直相依为命。其实呢……这次参军也是瞒着姐姐的……我想自己就算死掉也无所谓，只要战争胜利了，领主大人您就会让猫人族都成为阿尔夏的领民，这样姐姐她也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了。”诺欧说着说着有些哽咽，他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上战场，杀人，看着身边活生生的人一个一个变成尸体，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是恐惧也好，死亡也好，如果这样就可以守护住的话那就没关系了……
“说什么傻话，你一定会活着回去的！也不看看你是跟着谁在打仗！我艾瑞尔•V•阿尔夏大人可是继承了炎剑使之血与阿尔夏之名的男人，我的前方只有胜利与荣耀！哈哈哈哈！”不是艾瑞尔想装傻充愣，只是这种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已。毕竟将这种年纪的孩子卷入战争的正是自己啊……不过一边的莉莉丝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扭过头捂住了耳朵……
“啊……哈哈，也是呢，领主大人很厉害的呢……”诺欧尴尬的笑了笑，他本来以为艾瑞尔无论何时都是一个严肃的威风凛凛的领主，不过没想到有时候也………咳咳！不可以对领主大人不敬！
“虽然很不想打断你，但是我还是想问一问，前面也还有好几辆马车都是……这木桶里面到底装了什么？黏糊糊的……”说着，莉莉丝还伸出手指看着上面的神秘液体……
“莉莉丝公主殿下，所以说你真的在军营里呆了十几年吗？连火油都不认识。”
“油？就是那个火把、火炬还有马灯里用的那个？你带那东西干嘛？”
“玩火咯~ ”
………东线边境附近战场
尸体铺满了盛夏的草地，本来象征着浪漫的星夜今晚却充斥着鲜血与惨叫声。法莫提家恶狼军团与马纳公国三万援军的战斗一直从黄昏进行到凌晨，或许称之为杀戮更为合适。马纳公国在战术上陷入劣势并被包围后就轻易崩溃了，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漫无目的的逃跑中被屠杀的。对于狼来说这是一场盛宴般的杀戮，对于猎物来说……这是地狱般的噩梦……
开始的时候一上来法莫提军就全线出击，完全压制了数量优势的敌人。马纳军则是节节败退，伯爵狼狈逃到了军队后方，法莫提家长子索恩则是带着悍勇的骑兵来回突击，数次差点威胁到托什伯爵的将领卫队。随着夜幕降临，中线的恶狼军团部队主动撤退佯装溃逃，好不容易得到喘息之机的马纳军在急功近利的伯爵鞭策下开始追击，直到完全陷入包围……
本来成分复杂缺乏统一指挥的马纳军两翼就是些小贵族的军队拼凑起来的，在恶狼军团强悍的攻势下轻易就四散溃败。两翼被完全击退后，陷入包围的马纳军也没有坚持多久就全线崩溃了……接着便是一场屠杀……
“索恩，伤亡如何？”纳兰多骑在战马上，在将领卫队的簇拥下来到战场中心。他前面来汇报的是全身都是敌人鲜血法莫提家长子，索恩•法莫提。
“我砍了两百个，老爹。”
“没问你！臭小子，别告诉我你还没统计伤亡。”
“怎么会~ 报告将军！此战我方阵亡456人，受伤789人。敌军全灭……大概吧？除了几个跑得快的哈哈！”索恩挠了挠头大笑道。
“一千多人……前线指挥官索恩！为什么部队伤亡这么大？你反思过吗！？”
“是、是！因为中线撤退时乱了，陷入一段时间的混战……这与副将还有士兵们没有任何关系，全部是我指挥失误的责任！十分抱歉！”看见父亲那严厉的脸，索恩马上收起了笑容，站直了身体连忙道歉。
“懂得爱惜部下，你还不算太失败！既然是你的责任，还不给我滚回去反省！？”
“是！”
看着儿子离去时那健硕的背影，纳兰多叹了口气。那小子还是太浮躁，这种程度的胜利就开始飘飘然了，怎么敢把大战役指挥权交给他。如果在真正的战争中沉溺于某一场战斗的胜利，失败将会来得非常快。
“领主大人，您过于严格了吧……少主他这次也是带领军团拿下一次歼敌三万的大胜啊……”纳兰多身边一名年纪较大副将说道。
“那种垃圾军队也能称为敌人？这不是战斗，只是杀人而已。屠个城我也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地杀几十万人，可是区区三万人那小子就损失了法莫提家一千多名最精锐的战士，而且还是因为低级失误，这还不值得反省吗？”
“少主他毕竟还年轻，您要求可能太高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与年轻不年轻无关，这与需求有关……战争的需求。不只是战士，现在的法莫提家还迫切需要更多优秀的统军者……”
雅诺斯城外五公里 沼泽地
“我们到了领主大人，这里就是那片沼泽。”驾着马车的诺欧转过身来说道。
“啊、啊，哦！那个，到了啊……”半睡半醒状态的艾瑞尔同学连忙答应，翻身跌跌撞撞地下了马车。
周围的士兵都在搬运弹药，构建阵线。每个人脸上都是肃穆而凝重的神情，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服役多年的职业士兵，对亚美利亚铁甲骑兵的实力有充分认识……那些铁罐头一样的怪物一旦冲锋起来就算是魔法使部队也挡不住，那是足以横扫战场的力量。
而且他们身上的甲胄相当灵活，挥砍、转身、突刺等等动作几乎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很少有重骑兵能像亚美利亚的铁甲骑兵一样在冲锋过后的混战中仍然保持着相当的战斗力，这也是铁甲骑兵的恐怖之处，冲锋起来他们就是无法阻挡的重骑兵，停下来他们就是骑马的大剑士……
“快！快把拒马放在那个位置！”
“射击阵地前搭好拦马架，搭得越稳越能保住你们的小命！”
神机营也有百人队的建制，三个火枪队在各自的队长指挥下开始搬运马车上运送的成型建材并立刻搭建临时的简单对骑兵防御设施。睡得迷迷糊糊的艾瑞尔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随便找了个临时摆放弹药地方靠着一米二高的大木桶养神去了……毕竟以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要是不小心一脚踩到比较深的沼泽里面去了反而是在给人添麻烦而已。
“啊！救、救命！！”
不远处传来一声呼救声，艾瑞尔来不及多想立马发动加速魔法飞快地窜了出去！夜色中挣扎的人影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了双脚，任其如何用力也不能拔出来……艾瑞尔看清那人后，不由得有种后悔跑过来的冲动……
“啊啊，好了好了别叫了莉莉丝公主殿下……抓紧我的手，我把你拉出来。”都到面前了也不好转身离开，这么想着的艾瑞尔还是十分不情愿地伸出了手。不是他不愿意帮助身处困难中的人，也不是他对面前这个任性自大傲慢的公主有多讨厌，而是………
“话又说回来，你特么姑且也是一个A级斗系魔法使吧！？这种浅到脚跟都够不到的沼泽都蹦哒不出来，还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声呼救你都不嫌丢人啊！”
“要、要你废话！”
的确莉莉丝一个人也不是应付不了，只是她因为面对亚美利亚强援的事神经一直很紧张，而且又是在深夜看不清的情况下，一不小心踩到什么好像脚被人拉住一样动弹不得的感觉瞬间把她吓得不轻罢了。不过说起来莉莉丝再怎么坚强她也只不过是个和艾瑞尔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而已，这种情况被吓到也是理所当然的。
抓住艾瑞尔伸出来的手，莉莉丝不免为那细腻的触感而有些吃惊。简直比自己见过的那些贵族小姐还要细腻的手，皮肤在微弱月光映衬下也显得很白皙，一点也不像那种常年握着刀剑的长满老茧的军人的手……说不定在这场战争前，他也还和普通贵族一样过着吃喝享乐无忧无虑的生活，坚信着他自己一定和刀光剑影尸山血海的战场无关……可都是因为那个引发战争的、自己应该称为伯父的人……
可能的话他也是不希望战争的吧，阿尔夏家……也是被荣耀所驱使不得已向侵犯自身领地的可瓦迪亚宣战的吧。莉莉丝抬头直直地看着艾瑞尔的脸，说起来，因为那件事自己一直都带着厌恶的眼光看待他，如今放下这种怨恨后来看，这家伙长得也算很帅的样子嘛……觉察到自己这种想法，莉莉丝连忙低下了头移开视线，夜色下艾瑞尔倒是也看不清她绯红的脸颊……不过艾瑞尔同学好像也没有在意那方面……
“那个，我说……你是不是不打算出来了？从刚才轻飘飘地牵到我的手开始表情就那么迷离，还色眯眯地盯着我的脸看……大晚上的你都在脑补些什么啊公主殿下？”艾瑞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淡淡忧伤的表情。“而且你居然当着本人的面脑补一些没羞没躁的事情，我这边也会相当困扰的呢……”
“什么都没有！”说着莉莉丝用力一拉，泄愤似的跃出了浅沼泽。这个家伙真的是……明明刚刚才对他有所改观……
正当莉莉丝准备愤然离去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身边的艾瑞尔不知何时跪倒在地，身体也痛苦地颤抖着，咬着牙拼尽全力忍受着什么难以言喻的痛楚……
“你、你怎么了？”一时间莉莉丝也有点慌乱，连忙蹲下来靠在艾瑞尔旁边，才看到他的脸上全是冷汗……
“蠢女人…疼、疼死了啊！”艾瑞尔感到左肩连带着左胸一大片区域几乎被撕裂般的疼痛夺取了知觉，感觉麻酥酥的，但电击般又会忽然疼上一阵……说起来自己也跟蠢货一样，居然忘了伤还没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有伤的……没事吧？我这、这就去叫人来！”莉莉丝完全乱了方寸，艾瑞尔的伤有多严重她姑且也有一点了解。以前父王打猎时，可瓦迪亚的黑羽倒刺箭如果从猎物身上拔出来简直是省了割肉的功夫……
“别！别叫人！这种时候……怎么能乱军心……”艾瑞尔用最后一点力气喝住莉莉丝，要有多蠢才会在这种大敌当前时候把主帅伤势复发的消息大吼着通告全军啊……一瞬间艾瑞尔都怀疑她是不是间谍……
“可是你……”
“我没事，歇会就好。已经、没多疼了……放心吧，好歹缝过针了伤口不会那么容易又开裂……最多只是渗点血而已……”艾瑞尔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那股剧痛已经稍微有点减轻的迹象。
“别逞强就好……对了！那个叫亚伦的，不是给你派了几个马穆鲁克护卫吗？我去问问，没准他们中有圣骑魔法使的话可能会一点简单的治疗魔法！”莉莉丝这么想也不奇怪，护卫这种任务的确毕竟适合圣骑魔法使，就好像凯恩的情况也是一样……而必要的治疗魔法几乎是圣骑魔法使的必修课。
“哦，你说他们啊……我把他们都派去送信去了……”
“信？什么信？”
“秘~密~”艾瑞尔用食指抵在有些苍白的嘴唇前，笑着说道。
“不说算了！看你那样子，好像没什么大碍了……”如释重负般看着诡异地笑着的艾瑞尔，继续跟这家伙待在一起莉莉丝都有些担心自己的心脏……
就在艾瑞尔的头脑彻底被疼痛从倦意中唤醒时，初升的太阳开始在还有着几点残星的无垠天空中散播光辉，温暖柔和的阳光照在草叶的露水上，反射出耀眼的晶莹……而这一轮初阳要见证到底的，将是可瓦迪亚王都雅诺斯与亚美利亚精锐铁骑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