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好轻，心情更是轻松得不可思议，就好像一直积攒在心底的污秽突然消失了一样。

已经很久没感觉这么好了。

确认自身情况十分良好后，咲舞看向周围。

——然后吃了一惊。

“呜……咳咳……你这……反骨仔！”

索亚单膝跪地，咳嗽不止，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口鼻流出。他一只手用镰刀勉强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捂住鲜血淋漓的腹部。

而被他狠狠瞪着的人，此刻正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是零夜。

他的一只手还拿着沾血的小刀，身上穿的不是执法队的制服，而是深蓝色的休闲装。

“叛徒？错错错，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归顺任何人，比起服从组织，我可是有自己的打算呢。至于你……我只能说抱歉和谢谢了，没有你的异能的话，咲舞也不可能真正抛却过去吧——对不对，咲舞？”

零夜突然看向咲舞，咲舞微微一惊，而索亚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已经出来了！？而且看她的状态……该死的！零夜，你竟然利用我！？”

“利用？别说得这么难听，只是请你帮个忙而已，不过也对，现在的你……的确是没啥用处了。”

“混账！”

索亚狠狠挥动布满符文的手臂，大量符文立刻向周围环境蔓延——

咔嚓！

然而在那之前，化作银光的小刀就已经在他脖子上开了个血洞。索亚挣扎了几下，疯了似的抓挠脖子，没过几秒就倒在地上，就此断气。

咲舞愣住了，她被眼前的这一幕弄得摸不着头脑，零夜也没再多看索亚的尸体一眼，他微笑着转过身，向咲舞行了一礼。

“辛苦了，咲舞，请原谅我利用索亚让你深陷困境，但如果不来一剂猛药，你恐怕是永远也不可能摆脱过去的。事实上，我希望你能以最佳状态站在我面前。”

“……”

“如果你对我背叛同伴的行为感到不齿，请不要误会，我和索亚只是刚好被派到同一个地方当卧底而已，为了检测断境甲的情况。虽有同伴之名，却也是互相算计，没有同伴之实，更别提我本来就没打算对组织效忠。”

“组织……？你到底……啧不对！少废话了，莫奈和艾芙琳丝在哪？你应该知道的吧！”

“请你务必放心，我已经把她们带了出来并交给了值得信任的人。莫奈受了些伤但应该已经被那人送进医院了，不会有大碍，但艾芙琳丝的状况很不容乐观。”

“告诉我艾芙琳丝在哪！”

“很抱歉，我不能。”

“……”

咲舞默默拔出枪，指向零夜脑门。

“就算拿着危险的小玩具指着我也没用哦，艾芙琳丝体内的东西已经濒临爆发，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把她找回来，而是让她尽量远离人群。”

“就算如此，我也必须确认她的安危！”

——因为是家人。

但零夜也毫不让步。

“不可能的，咲舞，放弃她吧。你不知道红莲业火的厉害，你的身体恢复力虽强，但正面遇上也只会在瞬间化作飞灰，就连身为最强高层的古斯塔夫也不会硬抗业火的。”

零夜的态度十分坚决，看到他这样，咲舞也稍微冷静了一些。

“你说‘红莲业火’……难道是那九大神物之一的红莲业火？那样的东西寄宿在艾芙琳丝体内？”

“没错哦，红莲业火有个很奇特的性质，它会挑选合适的生物作为宿主，在不同生物间传承，就这点来看它大概是最难寻的神物了吧。”

“而你……是组织的成员。”

“组织的事应该是吉薇妮亚和烨小姐告诉你的吧，省我了不少事呢。”

“你为什么会加入组织？”

“没有为什么，不断变强，在黑暗世界的名声不断积累，强者总是会聚集到一起，时间长了我自然就接触到了组织。被邀请——准确的说是被强迫——加入的时候，心想着‘不管在哪都一样’，就加进去了。”

“——然后就成了奸细？”

“别说得这么难听，”零夜耸了耸肩，“加入之后我也对组织产生了兴趣，于是就开始调查，打探很多很多东西，知道了许多事……没有侦察探测方面异能的我自己干起来当然很困难，但也正因如此才不易被怀疑。”

“……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狗会追着车跑，但真追上时它们也干不了什么，我就是那条追着车跑的狗，没有所谓的计划或目的。”

“……”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然后，咲舞下定了某种决心，用极为认真的眼神看向零夜。

“不管怎样，谢谢你的提醒，也谢谢你救了莫奈，但是——对不起，我果然还是想去找艾芙琳丝，即使危险，即使致命，我也不想留她一个人受苦！”

“……嘿。”

本以为零夜会继续反驳，然而他露出了高兴的笑。

“果然，能被三言两语阻止的话就不是咲舞了，你的心情我理解哦，因为我一直，一直看着你……还记得一起行动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咔嚓一声， 零夜反手握刀，摆出架势。

“我曾是个无可救药的堕落者，生于黑暗，活在黑暗。本应同样葬于黑暗的我，却因为‘爱上了你’这个事实而得到救赎……从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期待这这一天的到来。”

他勾了勾手指。

“试着打败我吧，咲舞。”

“……你说什么？”

“跟我厮杀，然后打败我，还不够简单明了吗？我是个贪心的人，虽然心灵被你救赎但仍不满足，我还想更进一步，还想继续前进……”

“你说，前进……”

不知不觉地，咲舞的手紧握成拳。

体内升腾着莫名的战意。

“不错哦，就是前进。我的心因爱上你而复活，正因为获得了第二次生命，所以有了野心。我故意让你遇上索亚，就是希望你能够凭自己的力量摆脱过去的纠缠，以最完美的状态……和我交战！”

“……和你交战，我又有什么好处？”

“我想要前进，你不也一样吗？你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你会更加重视家人，更加正视自己的善良……但你不会杀人，不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会杀，你心里也清楚吧，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不越过这个坎是不行的……”

“你……”

“所以呢，事情就好办了。”

零夜勾起唇角。

“这既是战斗，也是仪式。我赢了的话，这胜利就会成为‘即使不以你为依托我也能活下去’的证明；相反——如果你赢了的话，就意味着我没有能力干涉你的判断、你的心……届时我会放弃对你的所有追求，并且为你献上生命。”

“就是说只要放倒了你我就能去追艾芙琳丝了？不过……为什么要向我献上生命？”

“那还用说吗？如果我输了，那我继续存在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如果能榨干自身的最后一点价值，让你跨越‘杀不了人’的坎，那也算是我的幸运吧。”

“…………”

已经无需多言。

莫奈能及时得到救治，没有生命之危——这是个好消息。

唯有艾芙琳丝让人放不下心。

零夜是认真的。

咲舞也认真了起来。

到头来，自己依仗的还是暴力。

但就如露西所说，‘为了自己使用暴力’和‘为了他人使用暴力’，是不一样的。

已经意识到了这一战有何意义。

所以，她难得地遵从武道，报上名号。

“夜冥流格斗术第二百六十五代、莫西里斯枪斗术第七代传人，世界小角落部长，‘鬼人’——漆原咲舞，在此向阁下发出挑战！”

零夜也一样。

“极夜流暗杀术第一百二十八代、斩鬼道剑术第二百七十七代传人，组织所属特级战斗员石殛旗下主将，‘送葬之刃’——零夜，接受你的挑战！”

然后，没有任何废话，战斗一触即发。

“表百七一式——”

“闪走——”

只有短短一刹那就接近到极限的两人，同时展开攻势！

“——歪空！！”

“——蛇行！！”

震耳的轰鸣声响起，两人的飞踢在半空中剧烈相撞！明明是肉体与肉体的冲突，其声势却堪称惊天动地！剧痛从足尖传来，咲舞疼得咧了咧嘴。

“行啊，你……”

“你才是呢咲舞，不过——”

保持着滞空状态，在没有着力点的状况下，零夜的另一条腿猛然踢出！

“音速——五倍！”

伴随着骨骼的爆裂声，咲舞倒射而出，重重落地！在地上犁出了一条十多米的沟壑才终于停下！

“啧！”

身体中传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断掉的骨头在极速自愈，然而——

“太慢了哦~”

零夜如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手中小刀以四倍以上音速挥下！咲舞全身肌肉在瞬间发力，通过对寸崩的逆运用闪过了必杀的一刀，斩击产生的真空带在前一瞬间她所在的位置刻下了一条光滑狭长的裂口！还不等她再调整好体势——

“闪鞘·穿膛！”

第二把刀！

快若闪电的刺击直扑咲舞胸膛，在刺中的刹那被咲舞双手接住，成空手入白刃之势，但这样一来她的两只手就全被占据了，而零夜的另一只手上还有小刀！

“这就将军了吗，吾爱？”

零夜一只手握着的刀被咲舞夹住，另一只手的刀直接砍向她的躯干，同时两只脚移向咲舞双足。

双手不能自由活动，要反击的话肯定会用脚吧，零夜是这么判断的。事实上这的确是正确的判断——如果对手不是咲舞的话。

“表二零六式·暗流！”

“怎——！？”

极为雄厚的波动从咲舞双手发出，顺着刀锋直接传到零夜手上！他的手立刻像撞上了什么极为坚固的东西一样被狠狠弹开，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空档！咲舞当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极为刚猛的一记直拳击出，零夜的身型却诡异地一动，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和咲舞拉开距离。

“啧啧啧……”

零夜嘎啦嘎啦地活动着手，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

“真是高明的暗劲技巧，幼年修行的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像我这种没耐心的绝对练不来……”

“少装了吧你，要不是我的自愈力，恐怕你那一脚就已经搞定我了。”

说着，咲舞这次举起了双枪。

“或许吧，”零夜耸了耸肩，“那么，热身到此为止，接下来就是玩真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