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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嚓……

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如同冰山般渐渐崩塌碎裂成块，永远沉入了望不到底的冰洋。

滋滋……

画面如同走马观花般在良介脑中一闪而过，渐行渐远，而后模糊不见。

那是记忆的片段。

当初在阿瓦隆的最终时刻，他选择了成魔，并舍弃了一切。

对他而言，只要能够保护重要的人，只要能不让与自己有关之人身死，那么他情愿舍弃。

要说懦弱也好，要说胆小也好，他只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去背负失去的痛苦。

那么，与其被动的失去，还不如主动舍弃。两者的区别在于一个是长久的痛苦，一个则是短暂的剧痛，那么，他宁愿选择后者，以短暂的剧痛，以自己的主动舍弃来换取他们的长存。

没错，他早已做好了觉悟，事实上他也做到了。然而属于他——司马良介的一切并没有彻底被舍弃，而是被阿弭神用自身堪称神迹的手段将他的记忆与阿弭神自己一同冰封。

识海的介入，原本便是极尽荒诞危险之事。在良介经过西西里兽潮的涅槃重生后，阿弭神好不容易与良介正式融合，与独立的身份寄存在良介的识海内，而不是像最初冰封龙谷那时，二者共用一个精神体。

但是，或许是与司马良介这个人一路相处至今，让这个真正的史上最强BOSS也产生了『为人』的感情。

又或许，他不愿意『司马良介』就这样消失在他人之手。

他比谁都明白关于『司马良介』这个人的末路——无论怎样的结局他都逃脱不了消亡的命运。

放任不管吧，『司马良介』会被戾气所吞噬，虽说自己也能轻松接手，但是这种手段终究只会令他心有不快而已。

——因为『司马良介』是属于他阿弭神的，无论肉体还是精神，都是属于他的。

在复杂的心理活动后，于当时属于『司马良介』的最后一刻，阿弭神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来不及后悔，甚至日后回想起来都会大骂自己蠢货白痴的决定！

——同化。

参照当初应对良介识海内的血海戾气的做法，已经是不行了。

当时的情况与现在完全不同，司马良介的精神已经深入戾气当中，并且开始接受着污染。

戾气已经进入了他的精神中。就是再度将他冰封，进入他体内戾气依旧是会渐渐蚕食他的一切。

要想在这等情况下维持住『司马良介』，只有一个方法——

最初，于冰封龙谷，阿弭神被动接受了良介的突然『介入』，恐怕阿弭神自己也没有想到，处于对当时而言尚属未来的这一刻，自己会放弃如今得到的融合，反过来主动选择『介入』。

他介入了良介的精神，冰封了良介本心之外的所有一切，连同他精神内蚕食他的戾气一同如数冰封。

——当然也包括了他自己。阿弭神不是神，要想切除已经介入良介精神的自己不受冰封的影响，这种水准他自认还达不到。

而如今，阿弭神的封印正在渐渐破碎，解放出了更多的戾气。

阿弭神确实冰封了当时拥聚在良介本心周围的戾气，但那却非所有的戾气。

若说良介体内戾气的量按数字来衡量，那么总数大约在一亿左右。阿弭神冰封的戾气大约有五千万，尚有三千万在徘徊在封印周围，剩下两千万游离在遥远之地，处于『闲置』状态。

随着良介本心对力量的渴望，更多的戾气冲破了阿弭神的封印——

若是依靠戾气自身要突破阿弭神的封印自然不可能，但若是由良介本心来指引的话，便有可能。因为阿弭神自己处于无意识状态，无法加固冰封，外界突破极难得手，但从内部突破便轻而易举。

湖底——

强烈的负面情绪，充盈着良介的本心。

——渴望，渐渐转为贪婪，贪婪转为绝对的支配欲望。

『必须要得到，必须要得到，必须要得到！！！』

他的内心嘶吼着，更多的戾气挣脱了阿弭神的封印，同时带走他内心的部分记忆。

熟悉又陌生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闪烁而过，便是彻底消失。

形形色色的人们的笑颜明明上一秒还展露在他眼前，却于下一秒如玻璃般碎裂殆尽。

他内心深处隐约感觉到了，『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无数个人名在脑海中风驰电掣般掠过，消逝之快就算想要在最后时刻喊一声他们的名字也做不到。

——名为司马良介的存在，正在崩坏……

****

「哈、啊、哈、啊……」

早已沸腾的湖边，有一个金色的狼狈身影从旁侧的黑铁木林中跑出，正不断大口喘息着。

「谁！——公、公主殿下！？」

在岩石在站立的月白虎，看着来人不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月白虎？正好……有没有、看到他？」

爱丽丝弯着腰，吃力的询问着，目光凌厉无比。

「他？啊！魔王代理阁下吗，他的话在这底下……」

月白虎指着翻滚的湖面，低声说道。

爱丽丝理所当然的扭过头，却是惊讶地不由站直了身躯，支吾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她会受到惊吓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眼前的湖泊已经不能称之为湖泊。从湖边的水面线来看，整个湖面已经下降了三分之一。

虽说不知道湖底发生了什么，蒸发了如此多的湖水，但是最令爱丽丝恐惧并非湖水的问题。

而是戾气。整个湖面已经有近半被黑色的戾气所占据。

「良介！！！」

爱丽丝再也顾不上其他，第一次喊出了他的真名。她一直将他的名字视作禁忌，因为她知道对他而言，属于『司马良介』的一切已经失去，她不想让他平添痛苦。

但是，此刻却是顾不得这么多，眼前的场景已经让这个高傲独立的魔族公主失去了判断能力。

「司马良介！！！本小姐命令你！立马给我到岸上来！马上！马上！马上……咳咳、咳咳咳咳——！！！」

爱丽丝止不住咳嗽的跪坐在地，这一路都是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飞奔过来，不仅滴水未进，如今的情况更是对她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刺激。

来自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压迫，让这曼妙美丽的身影显得摇摇欲坠，如同狂风中随时可能折枝的荆棘花，美丽傲骨。

那落寞无助的美丽背影——明明已经受尽伤害，却仍咬牙支撑——让银发女子看呆了，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对了，想起来了，他跟她一样有着美丽华贵的金发，一样摄人心魂的琥珀色眼瞳。

为什么自己现在才发现呢？——关于魔王代理与公主如此相像的事实。这种相像并非是指同族血亲间血缘纽带的外表相像，而是从骨子里透出那股韧性与绝不言弃的精神。

然而，月白虎又迷惑了——

公主殿下是一路跑到这里受了伤才体现出这种姿态，那么他又是如何？

他明明没有在自己面前展现过任何受伤的姿态，为何自己会觉得他与公主殿下一样呢？

随后，夜的最后一缕凉风给她带来了答案。

——啊……一定是他的眼神太过落寞、太过空虚，虽然他偶尔会用高高在上的语气，但是反而因此更加彰显出他内心的空虚。因为像他这般拥有力量之人，按道理而言是不存在不能满足之事的吧。但是，在他眼中，却看不到任何满足的迹象。

他的眼神告诉了自己一个冰冷残酷的事实。

——他从未得到过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