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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个女人啊......”能年望着台面上的桌球,幽幽地回应了一句。

“......”安海修坐到了台球桌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看来你确实有这样的想法。”花球和色球黏在了一起,不太好摘开,能年找了半天角度,才终于准备击球。

“呯——”

母球十分准确地把黏在一起的球击开同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我之前跟早津打过电话。”

“说了点什么?”能年提着台球杆走到安海的面前。

“这样那样的事......”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就不应该跟我说你给他打电话了......”能年一副坦然地样子坐在了安海旁边的座位上,哪怕能年已经猜到安海和早津都聊了些什么,但她还是想听到安海亲口说出来的答案。

“我们聊了安昙野......”虽然轮到了安海修,但是安海修没有上去击球的意思,他还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与其说是在聊,不如说是在吵架......”

“我压早津赢。”

“没有分出胜负。”

“早晚可以。”能年一副得意的样子,“我还是压早津赢。”

“早津知道安昙野的病。”

“嗯。”能年点了点头。

“你好像不惊讶啊?”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他还知道我们三个过去有什么事呢。”能年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早津如果想知道,你觉得你们能瞒住他什么?”

“第一次见你这么夸一个人。”

“早津勉的话,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好男人......这世道好男人可是濒危物种。”能年靠在椅背上,似乎对打台球这件事失去了兴致,“只可惜......我好像喜欢女人。”

“......”安海修站起身,准备进行他的回合。

“——打算放弃了么?”就在安海修俯下身子准备击球的同时,能年突然开口问道。

“......嗯。”安海猛地推出球杆,母球击打在色球的中部,将色球顶向库角,只可惜,花球在库角弹了几下又跑了出来,安海没有把握住胜机。

“嘿......你竟然能有这种觉悟......”能年得意地笑了起来,“那你就是承认你输给我家早津了?”

“早津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我压了早津,所以我们是一家人啊——难不成还能是你家?早津可是相当讨厌你啊。”能年用手边的壳粉涂在球杆杆头上(注:Chock,为了给杆头增加摩擦,阻止球杆打滑)。

最后一球。

能年不打算放水了。

她找好角度,算准距离,伸出左臂,五指张开平放在台面上,右臂自肘部弯曲,右手握杆。球杆指向白色的母球......

“结束了。”

“呯——”

被击出的母球猛地撞上色球,将其弹进了球袋里。

“赢了!”能年向安海伸出手掌,“给钱。”

“......唉。”安海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五百元拍在了能年的手心里。

能年抓住这五百元。

“要喝点什么么?这轮我请。”

“算了吧。”安海修心神俱疲地坐回到椅子上。

“那就再来一把。”

“休息一下吧,有点累了。”

“......老年人一样。”能年准备去自动贩卖机那里买点什么喝的,刚准备动身,就被突然出现在两个人面前的吉敷七槻拦住。

“不好了——”吉敷就像是刚跑完一公里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好了——”

“怎么了?”能年将球杆放到架子上,安海修也从座位上坐了起来。

他们都知道吉敷是刚从病房那边过来的,难不成是早津勉出事了。

“喘口气,别急。”

吉敷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心率慢了下来。

“——诚实要和安昙野打起来了!”

XXX

等吉敷带着安海修和能年里帆来到病房区,手里拿着棒球棒的早津诚实已经被森之目凉推出房间了。理由是打扰病人休息。

早津诚实忍不住地通过房间门上的小窗子望向房间里面,毕竟现在陪在早津勉身边的只有安昙野直子了,诚实怎么可能不去监视那个女人在对老哥做什么呢。

“诚实,冷静一点。”

“哼,我要看看那个坏女人要做什么!”

安海修脸色一沉。而他身后的能年则是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坏女人......

这是能年第二次听见有人这么叫那位大小姐,当然,第一次便是能年自己。

“好笑么?”

“不好笑么?”能年笑的更厉害了。

安海修走到诚实身边,“诚实,不要拿着这样危险的东西哦,把它交给我吧。”

“不要!”这个时候的诚实就跟小孩儿一样闹着脾气,“我还没有给我哥哥报仇呢。”

“报仇?”

“就是安昙野——这个坏女人把老哥弄成这样的。”

安海修长叹了一口气,平常挂在他脸上的标志性笑容怎么挤也挤不出来。

“森之目同学......拜托你让诚实去冷静一下吧......”

“冷静?我哥哥现在还没有醒呢!你让我哥哥醒过来啊!”虽然诚实还在挣扎,但最终还是被森之目和吉敷两个人拽走了。

能年看着诚实,“我喜欢小诚实。”给安海修抛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也跟了上去。

安海修则是静静地站在门口,透过小窗子看着里面的那个人的背影。

单薄,而又瘦弱。

但是又很坚强。

看着看着,安海修仿佛发觉什么一般低下头,然后快步离开了。

XXX

安昙野直子就静静地坐在早津勉床边的椅子上。

虽然刚才有很多话想要说。

哪怕迎着早津诚实都没有退缩。

而现在看到他的脸,刚才喷薄而出的情绪又无处发泄了......

现在只想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不想做了。

他到底是有多傻啊......

为了救一个有病的人把自己搞成这样......

就算你装作没看见我都不会怪你。

为什么呢?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就像是在对空气对话一般,安昙野抛出了自己疑问。

“我想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做的一切......现在你还在沉睡,恐怕什么都听不到吧......”

“我之前被叫做冰山女王来着......也不知道是谁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外号,其实我并不喜欢。因为真正的我,并不是这样......”一旦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安昙野就收不住了,她把自己心里所想的一切都倾诉出来,倾诉给一个和自己没有那么深羁绊的异性听。安昙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她觉得,只要跟他说就一定不会失望。

“你之前......偷看过我的日记对吧?所以你应该也知道我得了什么病,真是很可怕的病呢,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哪怕到时候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想离人们远一点,无论是谁也好,靠近我最终都会受伤。这回你也应该长记性了吧?”

“你也应该对我的过去有所了解吧,我和安海修,我和能年里帆的过往......你知道我和安海修之前是情侣,从青梅竹马到情侣,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的。我们在一起有三年,一直到我查出有病为止,这三年里我很快乐,我们的关系也很融洽......”

说着说着,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安昙野的脸颊上滴落下来,坠在了早津勉的手上。

“我不想瞒着你......我当时很爱安海修,很爱很爱,那个时候我觉得安海修就是我的一切,我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安昙野一边说一边流泪,声音也变得异常的沙哑,“就算是现在,我也......我忘不了他,我知道我很糟糕,所以我想让所有人都离我远远的,最好是怕我,发自内心的不敢接近我——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傻?你干嘛还要来招惹我啊!”

安昙野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要知道平常的她肯定不会在别人的面前哭的。

可是忍不住。

脑袋就像是坏掉了一样指挥着眼泪冲出来。

“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

“我知道你每堂体育课都会看我!我也知道你会因为看不到我而跑到保健室找我!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是知道我有绝症么!你干嘛还要自找罪受!”

安昙野对着毫无反应的早津勉嘶吼着。

“为什么!快告诉我啊!”

“呜呜呜呜呜——”

“就算是我......就算是我......你这样做也会动摇的啊!”

安昙野实在受不了了,她趴在早津的床上痛哭着。

就像是长久以来紧绷着的泪腺在一瞬间崩坏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

平常高冷的安昙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气场一下子随着她的改变而崩坏。

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本来以为她的性格和梨花带雨一点都不沾边。

看来人不可貌相。

安昙野哭了好久好久,即便离开房间的时候也还在哭。

“笨蛋——!”

她临走时哭着喊道。

“你才是笨蛋呢......”

我终于肯睁开眼睛。

望着被关上的门。

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第一次。

我的心像刀绞一样作痛。

也是第一次,我发现我会这么心疼一个人。

(无理由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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