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你们就知道了……趁着现在，你们还不如解决一下自己的生理问题，以免黄泉路上连击剑的地方都没有！哈哈哈哈——”
行刑官哗啦啦的玩弄着牢房钥匙，大摇大摆的离开。
“完惹完惹！这下死定了，早知道就不该信你，什么一日三餐包肉馒头……呜呜呜人家还小人家还没找到凤凰羽毛啊！”
乔叶不用低头就知道，这声音是狐狸崽子又犯病了。
“这群王八蛋，简直是法外狂徒……身为公职人员竟然做这种监守自盗的勾当！”希希弗斯咬牙切齿，“如果能出去，我一定要将将他们的恶劣行为上报监察司！”
“所以他们一定不会让你出去。”
“……”
希希弗斯萎靡下来。
幽暗之中，潮湿闷热，皮肤似乎贴着一层蒸汽水雾，令人十分不适。
但这种不适，随着晦暗中一声声低沉的呻吟，逐渐变成了恐怖。
“什么声音？”
“这里还有别人？！”
乔叶用手铐狠狠撞击在狱门上。
狱门纹丝不动，但金铁交击，黑暗里火光迸裂，转瞬即逝，让乔叶得以窥见此处九牛一毛的景象。
——人，很多人。
就在隔壁便有十来个人蜷缩在地上，生死未卜。
他们大约有一半活着，面黄肌瘦，奄奄一息。
另一半，则一看就是死了，上面落满了苍蝇。
蝇蛆在他们衣服之间，自由自在的扭动着。
腐臭的味道，便是从他们身上传来的。
那画面实在是太过于触目惊心。
“砰——”
乔叶再一次用力撞击铁门。
这一次画面更加清晰。
乔叶发现——牢房的规模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极限视野距离。
而在自己所能见到的几十米内，早已经是人头攒动，满满当当堆满了如家畜似的人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希希弗斯跌坐在地上。
他以优渥的成绩在调查者学院毕业，曾经自以为目睹了足够多的调查案例，深知调查者的危险与不易。
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以平淡的心态，和足够的理智，来应付这世间一切荒诞画面。
然后做出一番伟大的功业，就如同那启明星般的项南前辈似的——
轰轰烈烈的揭露黑暗，被世人铭记！
但当这人间炼狱真正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只感到胸膛里已经仅剩下怒火和恐惧，大脑早已经是空白一片。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希希弗斯涕泪横流，“社里不该派我来的……”
小巫犯了病，碎碎念个不停。而希希弗斯也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只剩下乔叶一直沉默箴言。
他第三次敲动牢房的铁门，凭借着一闪而逝的火星，发现周围人的目光已经聚集过来。
于是他立刻腾挪到侧壁的墙边，问向隔壁：“你们是怎么被抓进来的？犯了什么罪？”
隔壁惨笑：“犯了没钱的罪。”
“那你呢？”乔叶又问向另一边。
“犯了有钱的罪。”对方奄奄一息的嘶鸣。
…………
“根据流浪者收容法，为了小镇的安全整洁。凡是没有身份证明的流浪人员，经查实后，一律由小镇自行收容遣送。”
老瞎子一皱眉：“要收容多久？”
“这就看家属愿不愿意保他们了。”地牢门卫搓了搓手指。
那意思谁都懂。
要钱。
老瞎子当时并没有被抓，但他也不知道钟楼上发生了什么。
但是……流浪者收容？这简直是扯淡，他才刚刚看过希希弗斯的调查者证明，那可是比寻常身份证明更加靠谱的文件。
这都被强制收容，明显是睁着眼说瞎话。
“要多少钱能保释？”
门卫做了个八的手势。
“八枚矿晶？”
“八百矿晶！”
“你看老子卖肾能卖八百吗？”老瞎子气得山羊胡子抖动不停。
“职业导师的肾……应该可以，”门卫认真的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算算，“肾的价格按照等级境界和性生活次数来算，看您这一身打扮，正儿八经的性生活一定不多，但手纸应该用了不少……不过等级是加分项。”
老瞎子的拳头开始咯嘣咯嘣响了。
“如果职业导师知法犯法，作出劫狱之类的勾当，会被职业协会直接派人惩罚。”门卫毫无惧色的看着老瞎子，“而且你前科累累，如果事情闹到那一步，恐怕……”
“职业协会的规则老子比你清楚！”
“我只是提醒一下。”
…………
“他们说交够了赎金就能出去。”
地牢里，隔壁的男人惨笑：“我十五岁出来修行，拼了命的抓住一切机会，本想奋斗几年就休息。可是后来有了老婆女儿，只好一咬牙，想着多攒点再退休……一直攒到了今天。”
“你为什么会被关进来？”乔叶又问了一遍。
“他们说我没带身份证明，是啊，他们亲手烧的，我怎么可能拿出证明。”
“然后呢？”
“然后就让我交赎金，我交了，我二十多年的积蓄，还有我爱人二十多年的积蓄，全都交了。”
“结果呢？”
“结果我爱人也被抓了进来，”男人突然露出温暖至极的笑容，他抬起一只手，露出臂弯里爬满了蝇蛆的一具女性躯体，柔柔抚过对方干枯的头发，“她饿死了……她死活不愿意吃人肉……所以饿死了……这个傻瓜，她总是这么固执。”
“……”
如同恐怖片一般触目惊心的腐尸，完完全全呈现在乔叶面前，近在咫尺。
但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恶心。
生理的本能仿佛被另一种感情压抑住了。
他只觉得像是被铁锤锤中了胸口，有一口血梗在那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男人说着，声音越发嘶哑，断断续续：“我早说了，不让她来救我……可是她不听，她说凤栖镇收容所是正儿八经的官府部门，直辖于天宫部，只要按照规定走，不可能会出事。”
天宫部？
这是乔叶第一次听到的名字。
“呵呵……叫你不信我，”男人宠溺的拢起怀中尸体秀发，一如平常的调笑口吻，“如果你还在轮回之庭，我可要狠狠地笑话笑话你！叫你总是……不听我的……”
男人絮叨着，头颅缓缓的低了下去。
乔叶探手过去，感受了一下鼻息。
“没气了。”
“……”
潮湿的空气，压抑的几乎要拧出水来。
所有人都感到浑身上下是麻木的。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想过，生命和尊严在这里……原来是如此低贱的东西。
而且，很快自己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老板……”
小巫没有再闹腾了，她只是委屈巴巴的把头埋在乔叶颈边，萎靡着身形，不知道在想什么。
“行了。”
乔叶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
从始至终，希希弗斯都没在他脸上看出任何情绪波动。
仿佛地狱砸在面前，也没人能窥探他的心思。
“什么行了？”
“调查员先生，你不会真的想住在这里吧？”乔叶揪着希希弗斯的衣领，把他拽起来，漠然注视他的眼睛。
“？！”
“该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