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往事重重，自己真正在众人眼前的高光时刻是寥寥无几，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大概曾经是那种被老师夸奖的十分有灵性的学生。

也许还有过那么两三个老师对自己寄予厚望，希望自己可以参加一些比赛获得一些成绩，最后考去顶尖的大学为学校争光。

沦廻光是脑袋里头稍微想象那被全班全校同学艳羡的目光聚焦的情景，浑身便是暖洋洋的一片，心想这荣耀害人，一旦习惯了这种群众们的瞩目，大概也不会想要投身会黑暗之中了吧。

享受光明的温暖，也要经受得起黑暗的阴冷。

不要学会拒绝，承受也不一定是苦难。

有一些华丽的句子永远听起来都会获得掌声，然而同时也可以用华丽的句子来演绎黑暗，赤裸裸的话题拨开的会是一些人们不想面对的果实，和神书里头一般，罪恶之果下肚，也将会结出暗黑的藤蔓。

可以肯定的是，无论任何年代，都不会缺少离经叛道的人。沦廻可不想自己成为这种无聊的时代咆哮者，比起用嘴巴说一些好听的或者震撼的话，这样的人本身就说明了改变事实是多么的乏力。

沦廻咬着铅笔晃了一个晚上，最后居然是在诺兰韵律回来之前就先睡了。

话说那雷铎同志，据说是荆棘大学一等一的儒雅剑士，在女生之中十分的有名气，不过结婚很早一直风评甚佳，从来没有传出和女学生有过任何微妙的绯闻。

说到底，诺兰韵律这种自身水平比绝大多数老师都还要高的学生本来也不会特意师从单独的导师。

然而雷铎同志确实十分讨诺兰韵律的“欢心”。

甚至于沦廻多少怀疑诺兰韵律对自己的这名师傅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感，不过一切倘若成真，也是一件好事。毕竟少女时代需要情窦初开，女人如果不经历过恋爱和受伤，也不会成长。

比起找个娇嫩的小处女，沦廻更愿意要那种经历风霜的成熟女人，至少后者在感情上懂得进退，而不是橡皮泥一样粘上来。

第二天清晨沦廻从床上滚下来，却发现诺兰韵律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早餐，尽管所谓的准备也只是从楼下挑选了一下符合沦廻口味的套餐组合，但好歹也是诺兰家二小姐亲手而为，沦廻只好翻了两个白眼表示感谢。

“今天的见面会，不去么？”

“让老教授代替我去就好了，反正我这个本来就是挂名的，他们那些学科的熟人碰头，我这种小专业的年轻人去干嘛，而且我还要准备演讲稿，明天得好好得娱乐大众。”

“虽然不一定有什么好的话题，但是认识那些学科带头人对你来说还是很有帮助的。”诺兰韵律嘀咕嘀咕的喝了一瓶牛奶，嘴角显出两条白胡子。

“然而我身为盗贼系的自卑感让我是敬而远之。反正我有后台，回去之后随便锻炼几年也可以扶摇直上。”沦廻哈哈笑道“我是个吃软饭的，这已经是我的社会标签，就算努力了也撕不了，还不如干脆就光靠你了，好老婆，多多给岳父大人吹吹风，让我做做大官。”

“皇家骑士团副团长，也是部级的官员，你要不？”诺兰韵律问道。

沦廻一听，小脑袋抖的抽筋似的：“不要不要，老婆大人这样任人唯亲是错误的，我不能让你知错犯错。”

“为了你犯点错还是值得的。”

“切，说这种漂亮话就可以让我心动么？想太多。”沦廻 扫荡完早餐拍拍屁股就又做回到了电脑前。

“明天的演讲，我也会去。”诺兰韵律补充道。

“那个演讲可是放一整天，两百篇演讲从早上到晚上，说不完还要来第二天，我都不愿意去坐，对你来说太辛苦了。”

“我就去看你的演讲，大概轮到你了我就进去，你说完了我就出来。”

“随便你。”沦廻心想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还是赶快先把东西给憋出来才是王道。

沦廻一屁股又是在椅子前做了一个下午。

当然沦廻的性格，想要急躁起来也有些难度，他深深知道比起没有东西可写，最重要的是自己有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说。所谓演讲，让人眼前一亮还不就是说别人想不到的，或者把别人想得到的东西给从新剖析，他忽然回忆起了当初靠盗贼等级证书的时候，笔试写的那篇导论，也是十分不讨喜的理论了一番关于神学宗教的立意，结果差点为此没有被请去喝茶。

如果说自己是那种脑袋一热哗啦啦乱堆砌一些伟大词汇然后引人注目的类型，那么说一些抨击时事政要，民生福利，也不是不可以。

抓耳挠腮想了一晚上，最后草草打了几千乱字，居然又是抢先在诺兰韵律回来之前倒在床上睡着了。

而后者出去晃荡了一天，买了一大堆东西，回到酒店却看见沦廻已经是呼呼作响。

律子同志略微蹙眉，来回踱步了好几分钟，最后忍不住好奇，从打印机那拿起稿件扫了一眼。

————————————切————————————

百免殿堂，号称是人类最后的呼声，坐落在常年雄踞世界第一魔武大学的流水学院中央。

这是一所培育过无数荣誉级大师的学院，而南北两大路的高手，南天明和蕾朵暗花也是在这里毕业。没有人会质疑这所大学的权威，也没有人会质疑百免殿堂的声誉，这所殿堂千年来发表过无数重要革命的学术论文同时，也能够容纳千万鸡毛蒜皮的小演讲，它是流水学院的坐标之一，也是魔武学术界的骄傲，更是足以刻印在不动自由城官方宣传册子上的里程碑建筑。

沦廻一觉起晚，起床又没有见到诺兰韵律的身影，打开手机一看居然是二三十个来自学院同事的催促电话，吓得腿都软了，也来不及做太多的打理，拿起律子给他准备好的一套西装就是坐上了出租车。

“百免殿堂，快快快！”沦廻一屁股做好，激情的拍了拍皮制的椅背，然后把车门一关，居然就在出租车里头换起了衣服。

“客人，你是哪里来的？”

“柳荆。”

“哦？柳荆现在这么奔放了么？”老司机满脸微红的看了看后视镜“一上来就脱衣服是不是有点着急了，我们应该慢慢发展……”

“……”沦廻内心崩溃“师傅，请好好开车。”

……

从出租车上滚下来，沦廻根本来不及惊叹这宛若斗兽场一般的传说最大演讲堂，还是老老实实先偷鸡摸狗溜达进后台看看自己的演讲顺序。

十分幸运，沦廻作为一个在柳荆帝国长大的青年仍旧有着骑士国该有的羞耻心。得益于其身后的政治背景，一众教授还真不好说些什么。

而对于沦廻来说，这随队而来的一群老同志自己那是一问三不知，唯一说得上有交情的也就是又莫名其妙出来公费旅行的古霍希斯特。

值得一提的是古霍希斯特在上次从南月帝国回来之后，实力有了一些提升，具体是否突破了大师巅峰到达荣誉级入门，那就需要本人亲口告之。

如灵蛇一般从入口摸到了自己的作为，沦廻抬头一看，差点没有惊了个呆。这不是宛若斗兽场，而分明就是一个将近露天的 远古斗兽场！环形的巨大看台几乎可以容纳将近4万观众，头顶上的透明防雨斗篷明显是后时代加入的产物，而最要命的还是这数万位置，分明两个轮廓明显的座椅都没有，只是层次分明的硕大石阶。

中央的圆圈上也不知是那个国家哪所大学的帅哥，正在慷慨陈词的喷着口水。虽不说满座，但将近两万名顶尖大学的学子和来自五湖四海的教授大师正在聚精会神的聆听。

不管说的好坏，也无论自己是否同意，尊重言论自由，这是百免的重要精神。

“据说这百免殿堂本来就是魔族侵占北大陆之后的斗兽场，而且还是每年执行斗兽总赛的地方，据说后面出现了一些故事，导致了每年在这里还会有另一项活动。那就是人类的俘虏，其中那些有点名气的文人墨客或者军官学者，都会被抓到这里来进行演讲，如果说得好，魔族的贵族将会给他们自由，如果说不好，那就要去参加斗兽大赛……”

沦廻扭头看了一下身旁的古霍希斯特：“居然还有这种故事。”

“最微妙的是，这百无禁忌是从魔王口中说出来的，因为当时有一个不怕死的吟游诗人，投诉说着演讲各种禁忌，说还不如不说，后来魔王想了想也是，居然就同意开设了百无禁忌的演讲条例，也算得上是一大美谈。”

“我们这些后代居然说这是一种美谈，也真是觉得奇怪。”沦廻哈哈干笑三声。

“不管是谁，无论身份，只要是好的我们都要学习，这才是人类活下来的重要品质。”古霍希斯特低声笑道。

沦廻点头，深以为然。

可尽管如此，沦廻也没有认认真真的在听台下的演讲。他实在不是学术型的人才，听假大空的话也是听觉疲劳。当然了沦廻也在自己的个稿子上毫不犹豫的写了一堆假大空的话，为了应付过今天，这什么虚名都是可以牺牲的，更何况自己和别的嫁祸还不一样，没有任何名气值得自己挥霍。

他唯一注意到的是，演讲的主持人，那个司仪的女生倒是张的十分古典美，这种本身就样貌身材达到一定极致，却又另备别样风采的女人，大概也是一方名家，就光是这个女人倘若就是流水学院的学生，这也足够让其他大学黯然失色。

大约也不知是两小时还是三小时，沦廻才被身旁的古霍希斯特拍醒，差点没有从石阶上滑下去。

台中央的古典型美女轻声的念唤了一下荆棘大学的名字，台下响起了礼节性的掌声。

沦廻拍拍屁股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下了高台看座，然后站在了圆形角斗场的中央。

沦廻的年轻有点超乎观众们的想象，特别是那一张在阳光下有点惨败的面容，让看起来的年龄比实际上还要小些，分不出是学生还是老师。然而古往今来才俊多多，十几岁的教授更加不是先例，天才，时代永远不缺。

年轻的盗贼讲登堂入室，粉墨登场，尽管不是政治人物，倒也有几分谐气，千军万马未必就见的害怕反正都是时间的死人，可万人演讲却多少有点腿抖，这要是让沦理看见了自然是免不了破口大骂。

沦廻哆嗦着从怀里头拿出两页花白稿件，十分猥琐的笑了两下，却最后环顾一圈四周，收了回去。

在没有任何的期待之中，开始了自己的无稿演讲……

PS：

声明：演讲开头引用来自David Foster Wallace在Kenyon College 2005年的毕业演讲《This is water》开头几句话。在此引用，纪念这最好的大学毕业演讲，同时也祭奠Dav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