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这边!!!”

暗无天日的地下,只有浅褐色长发的少女是那样显眼,意念的投影在黑暗中发出荧荧微光,指引前进的路。

其实根本用不到吉薇妮亚的照明,咲舞靠着鬼族的天赋技能就能在黑暗中视物。她灵活地在一条条或宽敞或狭窄的管道里移动,完全不受滑腻的落脚点和扑面而来的阴湿之气的影响。

“你确定这么走能避开那个疯子科学家?”

“相信我!”

“话说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我怎么没听说过中联院有这么强的家伙!”

“菲亚茨博士——总之你只要知道他是世界上最不好惹的一群人之一就行了!那家伙论起综合能力可是足以担任‘组织’高层的!趁他还没对这地下水利中枢展开地毯式搜索,必须赶快到阿烨那!”

“真是……要命!”

如果是咲舞平时的作风,她恐怕早就直接强行打穿一条条管道下去了吧,但现在的她并不敢做出太剧烈动作——如果顾忌到她背上的人的话。

“呼……呼啊……”

听着耳畔传来的粗重喘息声,咲舞无奈地皱起眉头。

“我说你啊,状态这么差就给我乖乖回去呆着啊!这里我来就好!”

“不行……至少……再见见她……”

无力的声音几乎连不成句,但其中包含的意志却是极为坚决,显然皓月没有丝毫让步的打算。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咲舞也无法反对,毕竟如果烨真的完全暴走的话那就真的无计可施了,到时候咲舞就不得不拼上命阻止那毫无理性的怪物,说不准现在不见一面的话以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好吧……既然你下定决心了,就咬牙坚持住!”

语气虽然很严厉,但咲舞还是在高速移动的同时尽量减小肢体活动的幅度,免得弄痛了她。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疏忽……”

“你也会道歉啊死旗袍女,这不像你啊。”

“但……”

“你知道一直以来只能眼睁睁看你受苦,却只能选择无视的我有多难受吗?事情发展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能做的,恐怕也只有相信自己的努力不会白费了吧……”

“嗯……咲舞,你的确是个好人呢。”

“……我姑且当你是在夸我吧。”

咲舞比平时温柔得多,一方面是对皓月的愧疚和关心,一方面也是为了缓解心中的紧张。

大约数分钟前——

“到了!”

“哇啊!!!”

咲舞难得发出了可爱的叫声,在即将摔倒地上的那一刻被零夜稳稳扶住。

“零夜号六倍音速空中快车现已到终点站,感觉怎么样,本列车第一名顾客?”

“糟透了!”

说着,咲舞就飞速跑向路边的服装店,她之前穿着的朋克风服装早已在与空气的摩擦中化作飞灰,也就是100%的一丝不挂状态。一分钟后她又跑了出来,此时已经换上了简练的白背心+牛仔热裤,和平时的朋克风大相径庭,虽然朴素,却让人眼前一亮。

“咲舞啊。”

“怎么?”

“现在的你就像终于新婚的大龄剩女呢。”

“滚啊!”

“走这边!”吉薇妮亚再次出现。

“你那通过把本体和投影交换位置实现瞬移的能力还真方便……瞬移时就不能携带别的东西吗?”

“不能哦,只能是我的本体和衣服而已,而且我是通过从小到大都穿同样款式的衣物,让衣服的形象牢牢铭刻在潜意识里,这样我投影出的意念虚像上才会有衣服,交换位置时才能连着衣服一起移动。”

“也就是说不能带着突然得来的东西一起移动喽?”

“要不我早就亲自把羽蛇之卵带过来了……闲话不多说,先移动!我先说明一下情况!”

正在这时——

“你们……哈啊……在这啊——呜!”

扑通一下,从小巷中跌跌撞撞走出的皓月一没站稳,跌倒在地。

“皓月小姐!”

“旗袍女!”

咲舞和吉薇妮亚急忙去扶她,皓月摇了摇头,自己用雪月撑起身体。

“到底怎么回事,阿烨她!”

“……败露了。”

“…………败露了,你是说……”

“是我的错,我大意了,”皓月拂去脸上的冷汗,脸色非常差劲,“没想到小烨今天起床时间提早了那么多,我还没来得及洗掉床单上的血,结果被她看到了呢。”

““……””

“好啦,你们两个,想骂我的话就骂吧,狠揍我也可以……因为我,让小烨……”

“说什么呢你!”

砰!

咲舞确实动手了——不过不是狠揍,而是弹脑门。

“呜痛——搞什么啊不良女!要揍我就结结实实揍一顿啊!”

“抖m吗你……我说啊,你已经承受了太多本不该承受的东西了,我怎么可能向这样的你发牢骚啊笨。”

“……不良女?”

“别让我说第二次啊白痴,”咲舞扭过头,有点焦躁地捋着头发,“总之这件事根本不怪你,你……可别钻牛角尖想不开啊……你知道一直担心你的我的心情吗真是的……啧,刚才当我什么都没说!”

“咲舞偶尔也会傲娇一把呢,既然没什么可说的了,就快点行动吧。”

“就等你这句话了,我上——”

“等下!”

皓月紧紧扯住了她的衣服。

“……又怎么了?”

“我也一起去。”

“我不想这么说……但这个状态的你去了只会拖后腿。”

“没关系,到了那之后把我放旁边就行,不用在意我。”

“……你不怕死?”

“小烨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的人生会失去八成以上的价值。”

“……”

“而且,我必须亲眼见证她的破灭或……重生。”

“好吧,既然如此……零夜?”

咲舞转过头去,但青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

地上有张字条。

“我再在这呆下去就未免太破坏气氛了,所以先走一步——by零夜”

“……这家伙,识趣到这个地步反而有点无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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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不掉,扯不掉,扯不掉,扯不掉!

“呜……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粗暴地把脸上的血管扒开一道缝,裸露出来的皮肤终于接触到了阴湿的空气,然而下一瞬间就有新的血管掩盖上去,明明是原本从我的皮肤下钻出的血管却像其他的什么生物一样!那些血管上饱含着罗刹真言残留的煞气,只是碰到皮肤就剧痛无比,仿佛有无数时而冰冷时而滚烫的细针在往骨髓里钻!

意识越来越混沌了,这具身体真的还是我的吗?身体中冒出的异物反过来要侵蚀身体,受到刺激的身体反过来产生了更多溢出皮肤的异物,仿佛衔尾蛇一样的无尽循环……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不……或许“想要看到尽头”这个想法本身就是奢求。

我早就该觉悟的。

我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我太高看我的适应力了。

现在的状况已经超过了我能承受的极限。

或许,目前只有一个办法能让我摆脱这一切。

“自……杀……”

受尽折磨而死和没出息地自行了断,不管怎么想都是后者要舒服得多。

但这是不可能的,我绝不会这么做。

不是因为骨气,也不是还抱有希望。

而是做不到。

“咯……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皮肤被撕裂很疼,愈合也一样,莫名的力量滋养着肉体,强逼着肉体自愈,自愈后的身体和乱爬的血管进一步融合,这感觉就像被扔进岩浆。

痛不欲生,却死不了——或者说,精神随时都会死,但肉体不会。

“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

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呢?我不知道。

再也不会知道了。

**了最好的朋友的、令同伴痛苦的我,就这样死掉似乎也不错。

所以……

“……烨……”

稍微,可以,休息一下了吧。

“烨!!!”

“……嗯?”

是死到临头的幻觉吗?走马灯?回光返照?

有人影,共计三个,正在向我接近。

皓月。

咲舞。

吉薇妮亚。

不……等等!别过来!!!

无数血管触手疯狂扑向三人,汹涌煞气穿透空间——

“鬼化40%——里四一式·蛇薙!!!”

某种霸道的力量破开了血管的浪潮,但也仅仅是暂时破开而已,十分勉强地开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而新的血管已经蠢蠢欲动——

“喂,你别——”

“橙月·月踏!”

视野变得稍微清晰。

我看到了。

那个一脸决然的少女。

那个即使被我伤害,即使遍体凌伤,即使早已痛苦不堪,也没有一丝怨言的、如晴空之月般皎洁的少女。

以及在她身后拼命吸引触手火力的,即使出身黑暗,即使言语冷漠,即使被人们所排斥,也不曾背弃心中的正义感的少女。

还有,那个用空气爆弹抵抗着攻击的,看似总是置身事外,其实暗中比谁都要认真负责的浅褐长发少女。

是她们的支持,使我走到现在。

“快点——这个!!!”

血管已经盘附上旗袍少女的身体,但她完全视之为无物,把手中的包裹,递到我面前——

仅是这样而已,恐怖的煞气就减轻了。

包裹中的某物散发出勃勃生机,甚至暂时驱散了煞气。

这是,什么?

我忽然想起了在会议的真相中看到的片段,听到的对话。

“羽蛇之卵”——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快点……求求你……吞掉它!!!”

包在其外的布散开,一个莹绿色的急速跳动的肉团露了出来。

“这是我……我们……一直以来努力的结晶……”

用羸弱的身体对抗彻骨的剧痛,她将救命稻草呈上。

“不要死……为了我们……至少,为了我——不要死!!!”

我没有犹豫。

少女脆弱却饱含力量的声音已经向我说明了一切。

没有通过滴血来吞噬,没那个时间了。

用尽仅剩的所有力气,我扒开脸上的血管。

然后——直接把嘴张到最大,把跳动的莹绿肉团——羽蛇之卵,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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