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卢卡一中一年一度的文艺晚会如期举行。
虽说只是冬季田径运动会的序曲，可场面似乎并不见得有多小。
特别是当今年“歌姬”陆珂专程从徐州回来参加后，卢卡一中就更不能丢了面子。
卢卡一中的体育场很大，大到稀稀落落塞了五十四个方阵，外加两三千教职员工过万人，也不过堪堪占了七成。
不过算上后面黑压压的围观群众，大概也剩不了多少地方。
卢卡很小，所以市一中的晚会其实也是整个卢卡的晚会。
八点，天已经黑了多时，天公今天也还算给力，虽说不断有云团经过，但月光还是零零散散地散落大地。
齐亚盘腿坐在二年B班的小方阵里。身边坐着班代。
倒不是他不想翘掉晚会去打工，只是辛姨和李叔确实说到做到。中午他又去到“辛姨大排档”时，那一串店铺的门牌都已经变成了“金牌足浴城”，门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叼着旱烟，一脸爽朗地向过路的他打招呼，吓得他赶紧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回家。
暂时找不到新工作的齐亚同学只能无奈地来参加学校的文艺晚会，然后被无奈地安排在班代旁边坐下。
林刚坐在他左后方，身边围着几个同是二次元发烧友的同学，时不时发出瘆人的怪笑，饶是齐亚也不敢向这种状态的他打招呼。
班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可惜做事太古板，一直看不惯齐亚翘掉晚自习，所以当齐亚被安排在她身旁坐下时，她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淡淡的招呼过后便转过头去和自己的闺蜜好友窃窃私语。
齐亚倒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他稍稍站起来一点，目光投向一年A班的方阵，那里，齐盈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哥哥的目光，她笑着招了招手，表示一切安好，然后突然一脸兴奋地把旁边一个人拉到了齐亚的视野范围内。
借着忽明忽暗的舞台灯光，齐亚有些诧异地发现，那竟然是一身盛装的陆珂学姐。
妹妹什么时候和陆珂学姐走得这么近了？
陆珂脸上似是有些无奈，不过她还是一脸笑容地向齐亚打了个招呼。
不过，和学姐相熟终归不是坏事。
演出在校长冗长的半小时讲话后总算拉开了帷幕，而打头炮的竟然就是陆珂。
她一身盛装，绿色的长裙伴随着脚步轻轻拖曳，脸上没有什么脂粉，素颜很清爽，声音悠长，只是唱的歌倒是有些哀伤。
她唱的是《故人叹》。由于学校课间放过的缘故，就连齐亚都隐约对歌词有些印象。
风沙漫延扰乱晴天
丹心照明月
遥望城外兵器相见
浮生又一劫
君独守皇宫已非昨日威严
谁在此哽咽
故人一直就站在君的面前
不问也不怨
君本意欲
寿与天齐
留万代功名
故人西辞
不问情意有何难说明
打乱了君一统天下的约定
谁可以同行
原来不需要用战争去平定要先得人心
故人发已衰白风尘覆盖
不奢求重来只盼君能收起战台断头换不来
最后的城墙破开登高望海
一片烟火海无能为力尸遍满地故人心已远……
绿色的歌姬在镁光灯的照射下翩翩起舞，长袖击破空气发出深沉的响声。“人在生，责在身，去故阳万里，难再聚首问春。”略显凄清的尾调里，歌姬委顿，长发披散一地。
无数的喊声接管了音乐声结束后的空隙，“公主”“殿下”之内腻死人的称呼更是伴随着荧光棒满天飞舞，歌姬站在光的世界里，对着台下的学弟学妹们微笑致意。
明明只有一万名观众在为她欢呼，远远低于她曾创下的十万演唱会纪录，可她笑得似乎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齐亚无言，只是默默地拍着掌，尽管掌声被淹没在周围山呼海啸般的人潮里。
文艺晚会继续进行，各方能人依次登场，虽然反响依旧热烈，可再没最开始的那种狂热劲头。齐亚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看着时间走向十点，晚风有些冷，正打算起来松松筋骨，却见到陆珂扶着一脸红晕的齐盈走过来。
“怎么了？”齐亚快步上前，伸手准备接过妹妹，却不成想被齐盈艰难但是坚定地拍掉，他愣了愣，转头看向陆珂。陆珂似乎也很难说明，她咳嗽两声：“你妹妹受了点风，所以，大概需要回去休息。”
“我带她回去吧，”陆珂又看了齐亚一眼，“你不太方便。”齐亚一下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
“嗯，哥哥就继续看晚会吧，我有陆姐姐带我回去，不用担心。”齐盈也是点点头，只是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痛苦，手捂着肚子。
“嗯，路上小心。”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齐亚也没有阻止的理由，当下只能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融进灯光背后的黑暗里，心里却是始终不怎么放心。
时间又走过了十来分钟，林刚突然一脸讨好地凑到班代面前，脸上带着标志性的贱笑，直看得班代头皮发麻，双手放在胸前作防御状。
“美丽而智慧的班代大人，小的有个很难为情的请求，不知大人能否恩准？”
“有话就说！”班代对林刚这幅语气实在是不感冒，生怕下一刻从这小子嘴里冒出什么“求交往”之类的话让她下不了台。
不过还好，这厮只是贱兮兮地说道：“能让小的跟您换个位置吗？小的找齐亚有话要说。”班代的大眼睛里闪过几缕惊疑，她看了看林刚，又看了看齐亚，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令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这当然可以，班代我可是很通情达理的，这样合理的要求怎么可能不答应呢？你说是吧，嚯嚯嚯嚯。”连带着的还有一串怪笑。
林刚挤到齐亚身旁，脸上带着几许讨好的表情，看得齐亚背后一阵发寒。“刚才不才见到令妹，心生向往之情，不知……”
“滚。”林刚还没说完，就被齐亚一个字给堵了回去，“你要是敢诱拐我妹妹……”齐亚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
林刚讪笑两声，刚准备搭话，现场的音乐声突然停了下来。突然寂静下来的会场令人毛骨悚然。
还没人出声，从天际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雷鸣声！闪电在空中狂舞，不少胆小的女生甚至下一刻便吓得哭出声来。
“这是要下雨的节奏？”林刚嘴里不停，眼光一瞥间却看到齐亚严峻起来的表情。
“不只是雷声！”齐亚似乎听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望天，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轮刚从云中露出脸来的圆月！
他的听力很好，所以他能听到雷声以外的声音，那是奇怪的吼声，不似人的，巨兽般洪亮的嘶吼。
“来了！”这下所有人都能够听到了。
雷声以外，那尖利的箭啸声，那痛苦的嚎叫声！
一个黑点从月亮的光影里出现，越变越大，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呼吸，呆愣愣地看着那个黑点从天而降。
只有一个人例外！
“隼！”黑色的电光从刚刚登上舞台的柳暮肩上炸起，一道黑线以人类目力不及的高速正面迎上了那个黑点！光芒绽放！
“轰！”一声巨响之后，黑线只支撑了片刻便如玻璃般破碎开来，一击不成的隼鸟无奈间掠上高空，眼睁睁看着那个黑影依旧向下落去。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它的落点是齐亚的正上方!
这场景很奇怪，明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却没有一个人试图逃走。
“巨人……”林刚只来得及说出一个词，那黑影已经骤然降临！
齐亚根本来不及逃走，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甚至能看见黑影里两点萤火闪烁。“结束了？”明明是应该爆发小宇宙跳开的时候，可他却全身使不上力气。
生死之际，他的听力变得无限灵敏，他甚至能听见天空深处有人在高声吟唱！
那个声音说：“发射！”
还有个声音说：“还没到最大值啊！叶姐！”
目力所及之处，那离黑点遥远的天际，一条光带骤然亮起，以极速向卢卡袭来！
自由落体再快，也没有光快。
光点从北极星的方位亮起，其强度一瞬间就让月亮黯然失色，璀璨的光柱从天而降，炽烈的光辉撕裂挡在面前的一切，只是一刹那，那光已经正面贯穿黑影的胸膛！
“嗷！”近在咫尺的惨嚎声几乎让齐亚当场晕死！
劲风擦着他的耳垂掠过，他毫不怀疑，哪怕自己受到一丁点儿波及，脑袋也绝对逃脱不了像西瓜般破碎的命运！
黑影终于落到了地上，带着让所有人胆战心惊的暴力气息，降临！
只是由于天空中那突如其来的一击，它并没有降临在人群密集的地方。
“轰！”就好像地震了一样，黑影着地之处，大地尽皆破碎，漆黑的缝隙向四面延展开来，整个地面呈圆形塌陷！
惨叫声不绝于耳，不少学生一个不留神便掉进那深不可见的漆黑裂缝中，只留下戛然而止的嘶吼！
这个时候齐亚才借着明亮起来的月光看清楚黑影的真身。
高达二十五米的巨大女性人类，或者说，女巨人！
从高空直坠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就连胸口那个被光芒轰出的大洞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
愈加强盛的月光下，齐亚甚至能看到巨人肩上端坐的男人漠然的面容。他再无可想，只来得及一把拉起身旁呆若木鸡的林刚。
直到这时，排山倒海般的惊叫声才开始占据整个空间！学生们纷纷惊叫着向体育场外逃去，只可惜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没走两步便被地上的同伴绊倒，一层摞一层，愣是没有几个人成功逃走！
奇怪的是，巨人再没了其他动作，她只是摆开了架势，眼睛死死盯着先前光束传来的方向，双足慢慢地后退。
齐亚死命拽着林刚向外跑，却不成想脚下一软，一个趔趄扑倒在地，而这个位置刚好就在巨人背后十几米！似是确认了安全，巨人小心翼翼地退后，每一步都如打桩机轰击木桩一般带来令人恐惧的震荡！
她猛然转身，大踏步向着运动场人最多的出口方向跑去，宽度超过三米的巨大肉掌在学生们的头顶降落，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当大足再抬起时，只剩下连人形都无法辨别的血与肉。而现在，这死神的脚步来到了齐亚头顶，巨大的阴影盖过月光，上面还有鲜血肆意滴落。
宛若地狱。
“给老子快走！”齐亚正绝望间，却只觉身子一轻，滚葫芦般滚出三五米，脱离了巨人的脚掌范围，在空中回旋时，他的眼里只能看见似乎刚刚从恐惧中的醒转的林刚狰狞如恶鬼般的面容。
他的双手前伸，还悬在空中，保持着推出的姿势。大脚轰然落下，将两个人的视线分隔开来。惨叫声再次响起。
“不！”齐亚甚至顾不得着地，他在半空中一个俯撑站起身来，转头就向巨人的脚掌冲去。值得庆幸的是，这时巨人又一次抬起了大脚，大概对她而言，踩死几个人类就和踩死几只蚂蚁差不多，没什么必要去注意。
她还在继续逃跑。她还在继续杀戮。
抬脚需要半秒，但对于齐亚而言，这半秒似乎比一个世纪还长。
世界在他眼前被放慢，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地上死去人们脸上惊恐的表情。
这种感觉很难受，难受到他很想吐。不过还好，被踩成肉酱的队伍里并没有林刚。
齐亚能看见抱着右臂的他在尸体堆里哀嚎。
他冲到林刚身边，也顾不得抹去脸上被溅上的血污，迅速把自己的上衣撕开，胡七胡八地往林刚的断臂上缠，一边死命地压住不断喷血的断肢。
“妈蛋，你千万不准给老子死啊！”齐亚甩掉夺眶而出的眼泪，“我就你这么一个兄弟，你死了，我怎么向你爸妈交代！”
“还……死……不了”林刚疼得满头大汗，却还硬撑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齐亚还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被一声巨大的轰鸣打断，他猛地回过头去，只见巨人魁梧的身躯像一个巨大的皮球横空飞来，同时一个略小的黑影则向相反方向飞去，看样子大概是两者在空中相撞，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阴影再次笼罩住他们俩，这次真的是再没有什么幸运了。“妈蛋！”齐亚只来得及用自己把林刚挡在下面，惊怒交加下却是一头昏了过去。
巨人的阴影从两人头上掠过，摔进了另一个还没跑散的学生方阵，她似乎被撞得头昏脑胀，重又站起来之后一时找不着北。
而这个时候巨人周围十数米总算再没了活人。开始齐亚听到的那个声音在这个时刻，终于再次响起。
“光雨。”天空东角同时亮起数以百计的光点，若流星直坠天际，无边的夜色被第二次点燃。只是一个瞬间，万千光点已经降临大地。
巨人只来得及把双手横在胸前，便已经淹没在了光的海洋里。
光雨击打在运动场上，无尽的轰鸣几乎夺去了在场所有人的听觉，所有人都痛苦地捂住眼耳，挣扎在绝对强势的力量碾压下。
光雨持续的时间很短，大概仅仅十数秒，不过对于弓箭手而言，十几秒已经足够他拉弓搭箭十数次了。
而此刻，满拉长弓的男人站在卢卡市一中最高的钟楼顶上，眼神冰冷，背后是一轮黯淡下去的圆月。
他一箭都没有发，甚至连箭矢都没有搭上，只是长弓落成了满月。
弓很古朴，不知材质的弓身上青光流转，伴随着月华的消减，弓身上的青光却是愈加强盛。光雨即将结束。
男人又看了一眼在光雨里宛若孤舟般飘摇却始终没有倾覆迹象的巨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左手持弓，腰身后弯，拉开马步，准星朝向西北，右手满拉弓弦，然后，弓身开始旋转。弓弦发出痛苦的呻吟，却被男人的巨力挟制着不断缠绕在男人的拇指上。
旋转的速度很慢，但每一次旋转都能看到男人紧拉贡献的拇指苍白几分。
不知旋转了几圈，但光雨即将结束。
“噗！”鲜血从手指上飙射而出，再转下去的话，眼看着手指会被弓弦生生绞断！
脚步再次后移，男人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反向的弓字，他勉力再看了一眼从光雨里直起身体的巨人，终于放开了弓弦。
弓名“西北望”。
所以，射出时，也是朝着天狼而去。
明明是虚拉弓弦，可似乎真的有那么一只淡青色的箭矢射上天空，然后直坠而下。
明明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可当发现它时，巨人却是下意识的启动了皮肤硬化，蓝色的冰层在双臂上凝实，正面对上了那箭矢。
在很多人的目光中，那箭矢宛若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挡，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洞穿巨人的双臂，刺穿胸前的皮肤，然后游了进去。
“轰！”青光在巨人胸口绽放，伴随着巨大的冲击波四散开来的，还有倒飞出数十米才无力落地的巨人。在她胸口可以隐约看到背后的天空。
一箭，重创！
可男人似乎并不满意，他脸色苍白，嘴里喃喃：“没有射到要害。”
巨人终于不再恋战，失去双臂后的她似乎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只是伤口恢复的速度比刚开始时慢了不知多少。
她翻身站起，大跨步就欲逃走。
可惜这次的追兵真是有备而来。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说是出现也不太合适，应该说，他们本来就在天空之上，只是现在终于出现在了战场上。
或者说从天际飘落的，肩头偎依着虚幻女性光影的银白色铠甲包裹的战士。
如水波般律动的双翼舒展，战士的面孔被面甲包裹，看不到脸，铠甲的接缝严整，浑然天成，就如同有生命的个体。
他身体轻舒，背后背负的，大得夸张的斩马刀缓缓滑下，刀柄落入早已等候在半空中的手铠里。
刀长三米有余，刀刃黯淡，宛若吸收了一切的光。
从微亮的天空降落的他们，在人们眼中，宛若神明。
陆珂猛然回过头去，透过齐亚家洞开的窗户，她能清晰地看到无数光点从东方的天空一角倾泻而下，宛若银河降世，带着璀璨而宏大的美感。
“不会吧……”她当然能认出来这是什么，这是叶紫姐的幻想种——激光大天使梅瑟尔的“光雨”。
并不是说光雨是她压箱底的保命技能，事实上，它的威力小得可怜，实质性的攻击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最大的作用反倒是当作指示信号。
而现在，她无疑是在召集视线范围内所有待机的觉醒者。
无论是龙渊，还是佣兵。她遇到什么了？
她又看了看光雨落下的方位，先前还算镇定的脸庞一下子变得苍白。
“陆姐姐，怎么了？”陆珂背后，齐盈扶着门框勉强站起，她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苍白，她也看到了那光雨。
只是她并不明白它的意义，只是以为，一场罕见的流星雨降临卢卡。
尽管当她走到房间门口时，光雨已经消失，她还是想许个愿。
强忍住心中的不安，陆珂深吸口气，脸上重又带上和煦的春风，她转过头去：“盈儿，肚子不再疼了吧？”
“嗯，比刚才好多了。”
“那就好。”陆珂转过身去面向一直坐在轮椅上看着她们的齐轩，微微躬身，“那么，齐盈就托付给您照顾了，我还有点事，大概只能失陪了。”
“嗯，劳烦你送盈儿回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接下来就不打搅你了。”齐轩如是之说着，微微摆手。
“那陆姐，”陆珂对上齐盈的双眼，“一路上小心。”
陆珂关上齐亚家的大门，眼神猛的一变，她按动了别在左胸上的银色纽扣，光影闪烁间，微型投影在面前成型。
“呼叫想哥。”
通信的建立很快，不过数秒，想哥穿着白衬衫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投影里，不过从背后不断高速变换的背景来看，大概他也是处于高速移动中。
青年脸上很严肃，他的面前，金色的小铜铃散放着光辉。
“呼叫陆珂，小奇和苏筱已经到了战场，你先别急着到卢卡市一中去，你没有战斗能力，但接下来的安抚还需要你，”想哥快速翻越面前的围墙，抄近道冲入住宅区里，影像中已隐隐可见远处的电闪雷鸣，“待机十分钟，然后带着你的笛来，其余的让我们和徐州一起解决就行了。”
“明白。”
“还有，”青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叹口气，“让军队的人来收尸和抢救伤员吧。”“我知道了。”
“吟咏东风之环。”战士高声唱颂。
“回环南风之弦。”女声轻轻应和。
银白的身影猛然加速，瞬间已经到达巨人还欲奔跑的双腿后。
空间里还回荡着颂歌的余韵。
“轮转西风之阿。”
“凌厉北风之颂。”
颂词的最后一句在夜幕中轰然炸开！
“翠风之斩！”
斩马刀横劈，绿色的刀芒自左向右，呈半圆形向前扩散开来。
它扩散得很慢，但比巨人逃走的速度快。
“噗。”即便见机在接触处覆盖了力所能及厚度的冰层，可似乎也毫无作用，双腿被齐根切断，断面光滑，被绿色的光芒覆盖后，再生的能力几乎被全部抑制。
再没了支撑，巨人惨嚎一声，迎面扑倒在地，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唐镇国一个没稳住，从巨人的肩膀上滚落出去，掉到大摊的鲜血里，脸上满是血和泥。
可他展现了超乎想象的镇定，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趴在死人堆里。
金发少女在逃亡的途中给他说过，只要他不死，那她无论被砍成几千块，也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从他的幻想中重新成型需要一段时间，但一旦他被发现并杀死，那么他们就真的没希望了。
先前算他机灵，一直靠巨人的庞大身躯遮掩着没让追兵看见自己的样貌，而现在，就是看女巨人面对这样的局面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更何况，他也很虚弱，连重新站起的力量都没有。
巨人趴在血泊里，四肢的断口还在疯狂蠕动，肉芽不断新生又瞬间凋谢，隐隐可见越加稀薄的身躯。
“宿主呢？”白铠的战士双翼一收，降落地面，他扫视着巨人的全身。
“也许在这外骨骼铠甲里吧。”大天使梅瑟尔缓缓降落，几乎在着陆的瞬间，他便化作一道光芒涌入了其觉醒者的心里。
“砰。”金属与地面的碰击声有些刺耳，但轮椅平稳落地。
女子坐在轮椅上，赤着双脚，双眼紧闭。她背后站着面容还有些稚嫩的男孩。
“叶紫，速度解决掉巨人，免得夜长梦多。”身负巨大长弓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从狙击地点来到了战场中央。
女子点点头，白铠的战士似是也没有什么异议，他高举斩马刀，青色的光辉流转。
“镇海之歌。”
战士高举斩马刀，刀刃上开始燃起纯白的火焰，与此同时，那铠甲上的银白也是渐渐褪去。
光圈以刀刃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巨人一直趴在地上静静抬头看着，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她的眼睛平静得可怕。
光焰渐渐达到最大值，长达三米的纯白刀芒下，战士的身躯摇摇欲坠，连带着他肩头女孩的虚影也是渐渐稀薄，模糊。
巨人的身躯很大，大到他需要尽全力才能毁灭的程度。
巨人闭上了眼。
坐在轮椅上的叶紫一直密切关注着巨人的举动，尽管她并不能看，但大天使对光的敏感让她对一切异常敏感。
她心里突然响起警兆，或者说，大天使身为上位生物的第六感开始疯狂预示着什么。
她只来得及操纵轮椅启动固定装置，巨人的身躯就如同吹气球般膨胀起来。
“自爆。”她心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战士的刀锋已经和巨人的身躯相碰。
“轰！”气球爆炸了。
无可抵御的冲击波骤然散放开来，首当其冲的，战士被高高抛飞出去。
冲击波中混杂着血与肉，在这种时刻，它们不亚于子弹的破坏力。
叶紫很幸运，因为她们还留了一手战力。
“徐哲。”
站在她轮椅背后的男孩点点头。
先前与巨人在空中相撞的黑影敏捷地冲到她和男孩身前，高达五米的身躯抱成球蜷缩在一起，死死地挡在两人面前。
开始强盛的月光下，能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只巨大的黄鼠，全身涌动着土色的黄晕。
无数的人，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都在这一刻被抛上高空，要么碎成漫天血肉，要么挣扎在生死边缘。
唐镇国伴随着冲击波向战场远处飞去。
大概没有人注意到他，无论如何，他的命，应该算是保住了。
几百米外，卢卡教师实验楼在狂风中微微颤抖。
不过冲击波比想象得要强烈，只是一瞬间而已，巨鼠已经被推动得向后缓慢滑行，土黄的光芒不断减弱，眼看着要被突破。
“双成。”叶紫轻唤。
梁双成点点头，重又拉满了弓弦，不过看他不断淌血的手指，大概就算再射出一箭，能不能破开长风还是两说。
铜铃从建筑群中飞出，叮当叮当的清越响彻战场，虽然声音很小，但不为何冲击波掀起的狂野之风却是始终无法将它盖住。
柳暮俯在地上，抬起眼眸，眼瞳深处露出一丝安心。
铜铃从叶紫上方飞过，最后毫无阻碍地穿透风障停止在半空中，被柔和橘色光辉笼罩的空间瞬间陷入了寂静。
风暴骤息。
名为想哥的男人终于在此刻来到了战场之上。
风暴里还能看到碎裂的巨人外骨骼中，露着不可置信眼光凝固在半空中的金发少女。
他仔细审视之后，确定巨人幻想种的觉醒者并不在空间凝固范围内，眼里露出几许失望。
“柳暮。”
“是。”
早已在高空中盘旋等待多时的隼终于发出了尖利的啸声，随即身形化作闪电一头栽下，双翼展开，黑色光芒在银白的羽边几乎凝成实质性的锋锐。
它所经过的空间荡起黑色的波纹。
高度两千米，顺降时间两秒。
闪电刺破月华，一头扎进了被铜钟勉强停止的空间。
然后从中将金发少女斩作两段。
空间恢复流动，肉眼可见的小小裂缝遍布，其中放出黑色的气息，就像画纸被划破后无尽的虚空。
肉眼所见之内，光线瞬时扭曲，一股巨大的恶心感蔓延到在场所有人的胃囊。
空间塌陷，将巨人一口吞了进去。
再无痕迹。
“幻想信号熄灭。”梁双成看着自己左胸上银扣显示出的光芒渐渐熄灭，最后下了定断，“任务完成单位，龙渊，徐州支部，卢卡分部。”
他收起长弓，对着想哥点头示意。
黄鼠慢慢缩水，最后只剩下普通老鼠的大小，它昂起身子在地面上扫视一圈，最后在徐哲无可奈何的眼光中钻进叶紫的怀里。
战士从战场边缘走来，嘴角有一抹血迹，银白铠甲接触，肩头女孩的虚影渐渐凝实，他背着她，一步步缓慢前进，脚下是漫成湖泊的粘稠的红。
柳暮委顿在舞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摁住太阳穴，一阵阵的眩晕感传入脑海。
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唐镇国借着夜色，已经悄悄地消失在卢卡教学区中。
人的哀鸣清晰可闻，而更多的伤员已经处于生死边缘。
整个战斗持续不过数分钟，然而整个卢卡一中早已是尸横遍野，粗略扫过，不少人已经死去，眼睛睁得老大。
伤亡无法统计，但至少是三位数以上。
又过了几分钟，救护队伍终于到达。
戴着救护设备的军人们快速对伤员进行抢救，对死者进行处理。
悲戚的氛围笼罩卢卡。
笛声响起。
声调低沉，但奇怪的是，人们甚至能看到一圈圈绿色的音波朝外扩散。
那音波似乎有着奇妙的力量，原本不断哀叫的伤员们慢慢地睡过去，一时间整个战场只剩下救护人员忙碌地操作。
陆珂停下吹笛，将柳暮从地上扶起。
她们都很疲倦。
“他们大概醒来后只会有巨人出现的记忆，而没有我们的记忆。”
“我知道了。”
柳暮默然，她似乎使劲咬了咬嘴唇，攥紧了拳头，直到有鲜艳的红一点点渗出。
她走过战场，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一个人身前。
她认得他，尽管只有一面之缘。
齐亚还死死地摁着林刚断掉的手臂，虽然仍能看到鲜血一点点往外流。
医生迅速为林刚止血，并把昏过去的他抬上担架，搬上车，和其它伤势严重的伤员一起送往军区医院。
柳暮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在这个男孩面前停下，只是看着他须发皆张，眉头紧锁的样子，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情愫从心底爬上来。
这种感觉，大概就叫做同病相怜。
她伸出手去，想要摸摸这个男孩的脑袋，但隼比她的动作更快。
隼展开翅膀，掠到齐亚的身上，然后落了进去。
世界似乎一下子改变，隼原本实质性的身躯似乎一下子变得虚幻，不再真实。
柳暮愣了愣，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语从她嘴边漏出：
“真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