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阳升起，昨夜的干爽已经不复存在，但托了密林的福，这让雪狐妖的部落免遭毒辣的阳光之苦。

距离得到『答案』还有一点时间，良介孤身走在部落内，巡视着部落的现状。

回想起之前那老狐狸的回答，良介不怒反笑。

「这个回答，就交给整个氏族来回应你吧少年，等朝阳完全升起，老身会召集所有族人，那个时候，就由你来自己获得答案吧，之后的事情老身不会再干预……这样可以吗？」

这头老狐狸，结果还是将皮球踢回给自己……

不管怎样，对方已经说出之后的事情不再干预，虽然不知道那欧巴桑要以什么方式证明，但是她已经说出这样的话，那么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接下来，就走一步看一步。无论怎样，Master的命令都必须完成，哪怕不择手段。

×××××

得到老妪宣告的『豁免权』的良介，终于得以畅快地在部落内自由行走。

整个部落一共二十三户，总人口一百四十五人，其中老少占了三成，壮年占足七成，问题在于男女比例异常不协调。

三比七。

或许是种族缘故，新出生的婴儿百分之七十都是女性，而壮年当中的男女比更是达到二八比例。

在这里，一夫多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般而言，女性一般都是维护着部落的安稳，男性外出狩猎觅食。

但因为男性比例过少，而在北大陆猎取食物也并非易事，一般而言每个月的狩猎在供应完每月上缴三眼熊族后，维持日常生活已是十分勉强。

也就是说，这是连温饱都挣扎在临界线的弱小种族。

良介默然扫过房屋外摆放的武器——锈迹斑驳的箭头与破损不堪的木枪，再扫过老年小孩那无助又恐惧凝视着自己的双眸。

毕竟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作为弱势群体中的弱者，恐惧自己是正常的。

但是，自己脑海里不知为何只有两个字。

「无能……」

看着这样的场面，连光明正大沐浴在阳光下都不能的种族，良介心中燃烧着一股无名火。

最后一缕狂风扫过，掀动那纷飞的金发。

良介缓缓抬首，琥珀色的目光透过了天际交织的叶缝，反射出浓郁的金光。

朝阳，已经彻底升起。

「时间到了……」

老妪仿佛掐着时间般走出了房屋，她的身后站着一名垂首无言的少女。

艾莎。此刻的她只是默默低着头，连抬首看一眼良介的勇气都没，或许根本连良介的存在都未曾察觉。

「哼，动作真慢啊！欧巴桑！速度召集你的族人吧！」

良介侧着脑袋叫道，琥珀色的光芒异常夺目。

「特纶他们还没回来吗？」老妪问着旁边唯唯诺诺的女子。

「特纶大哥他们还没有回来……」被问的女子低头说道，语气并不怎么乐观。

「是吗……辛苦他们了，没办法，谁让因为我们雪狐妖一族天生女性占多——」

老妪无奈道，而一旁的良介却是忍不住戏谑一笑。

「所有族人都听着，放下你们手中的活，全部集中到井边！有重要事项宣布！」

老妪高声叫道。一时之间，洗着昨日换洗的衣物的女人、修补男人衣服破洞的女人、正在准备食材的女人——极尽所能维护着日常种种需要的女人们，纷纷停下了手头工作，但手中仍未放下之前的工具。

想来是为了在重要事项结束后第一时间赶回自己的日常中。

至于良介，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

部落内唯一的一口井边，艾莎搀扶着老妪站在最前方，而视线前方已经铺了百十张草席。

除去外出狩猎未归的二十名壮年未归，其余的一百二十五雪狐妖，无论男女老少皆是跪坐在草席上，旁边或放着抹布，或放着水桶，或放着针线，皆是呆然看着老妪。

而良介，如同置身事外之人般，坐在屋顶上，嘴角咬着草根，牙齿用力磨压着将草汁挤出草根尖端。

「诸位，这次突然召集诸位，如之前所言，有一件重要的事项宣布，第一件事：我决定隐退，将族长之位正式交给我的孙女艾莎！」

「诶！？」老妪旁边的艾莎一副浑然没有知觉的表情，惊愕的捂住了自己嘴巴，看着下方呆然的族人，又看看老妪，唇齿微张刚想说什么，却被老妪打断。

「别说话艾莎，听我说就行……」

老妪说完，对于族长的突然转换，全场之人没有任何意见。在这里，老妪的话就是真理，已经是定性的事实。

「——接下来，请诸位看向屋顶吧 ……」

老妪深叹一口气，带头转身，深深看了一眼良介的屋顶，仿佛再说：接下来就交给你。

随着老妪的带头，所有人都是将视线往上方挪，皆是看到了那金色的身影。

「大人——！」艾莎捂住了嘴，但没有将话继续说出，因为身旁的婆婆已经盘膝坐在地上。

不同于族人的跪坐，而是盘膝而坐的姿态。

艾莎见状亦是连忙跪坐了下来。

至于良介，坐在屋顶上，将口中早已干枯的草根远远吐飞。

「嘁，不婆妈这点，本大爷倒是不讨厌——那么——」

良介突然仰首，俯视着下方百十位雪狐妖，凛然叫道：

「渣滓们，给本大爷睁大你们的眼睛看好了！好好认清——你们未来的王就是我！」

王——？什么情况？是指族长吗？但是族长之位不是传给了艾莎吗？

所有族人面面相觑，疑惑的将目光看向不动如钟的老妪，但老妪的目光只是盯着屋顶上的金发少年。

「所以说，渣滓就是渣滓，连话都听不明白吗——」

良介轻啐一声，面目骤然变得凌厉，分贝提升了数倍。

「看着我！睁大你们的眼睛！就凭你们这般骨子里都流淌着卑微的人，也想要变强吗！别惹本大爷发笑了！」

良介挥手喝道，但下方之人依旧跪坐在原地。

这是从小就培养而起的生存之道。雪狐妖一族相比其他氏族力量太弱，加上女性居多的缘故，只能培养着伺候之道，为的只是有朝一日遭到他族掠夺时，能够凭借出色的伺候之道存活下来。

沉默依旧。良介愕然看着他们。最初，他们面对自己还会有对抗之意，但那是老妪的授权。

而如今呢？

在那老太婆的暗示接受自己的前提下，竟是没有一人出来反抗自己！哪怕自己再如何辱骂他们，亦只是忍受着。

麻木、无能、没用，毫无任何自我意志！这样的人——永远也拯救不了任何人，连自己也无法拯救！

看着这样的他们，为何自己的胸口会燃起如此强烈的无名火！

「渣滓！渣滓渣滓渣滓渣滓渣滓渣滓——！！！连生存温饱能只能寄居上天的人，还谈什么独立！连自我的意识都不敢有的人，还谈什么变强！！！」

良介愤然咆哮着，连续的辱骂让不少人的双眼都是浮现出怒色，凝视着前方的老妪。

他们依旧，麻木的在等待着老妪的命令。

即便遭受一个外来之人的辱骂，他们依旧是盲目的等待着——一个垂死之人的老太婆的指引！

「悲哀……这样的你们，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还有什么活着的理由？恐怕连死去的理由都没有吧——」

良介黯然说道，目光一片漠然。

「大人……」艾莎呆呆凝望着良介，而后缓缓闭上双眼，只觉胸口沉闷无比。

他说得没错。话虽然刺耳，甚至难以被人接受，但是却无法反驳。

但是——！这边也是没有办法！因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因为，这就是魔族的世界。弱者只能像弱者一样的活着，力量决定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