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关键时刻,犹豫,是最愚蠢的行为。

已经晚了。

“如果……如果我就到此为止了的话……至少,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

直到这时,咲舞才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

斯亚娜的双手一直是合着的。

为什么?

然后,咲舞明白了。

她双掌的间隙中,露出了蓝色的什么东西,那东西贴在她的掌心,彼此之间紧紧挨在一起。

“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用产自北界大陆的晶果做的珍品,是我费了不少功夫才弄来的炸弹!我已经设置好了,这两个触发器分别贴在我左右手的掌心,只要触发器一被分开,藏在隐秘处的炸弹主体就会被触发,这天使花园的大半部分都会晶化爆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要触发器一被分开,藏在隐秘处的炸弹主体就会被触发,这天使花园的大半部分都会晶化爆炸!

“可恶——”

这女人,想同归于尽!

战斗时,任何的犹豫都是致命的。

咲舞懊悔不已。

她为刚才一瞬间对斯亚娜产生了同情的自己感到羞愧。

正是这小小的同情,使她没有立刻制服斯亚娜,给了她反击的机会!

阻止她——这是咲舞唯一的愿望。

但是太迟了。

紧合的双手已经开始分开。

下一瞬间,真的只消一瞬间,触发器就会分离

而这个大屋很宽敞,她和斯亚娜之间的距离,少说也有三十米。

枪弹是不能阻止双掌张开的,只能接近她。

咲舞的移动速度再怎么快,要阻止斯亚娜的话,终究还是太勉强了。

完蛋了。

斯亚娜面带胜利的微笑。

“都死——”

噗嗤!!!!!

想象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只有血花四溅。

“啊……咧?”

斯亚娜慢慢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是……?”

被钉穿了。

那是一柄长枪,将她的两手一起刺穿,完全钉在了一起,无法分开。

这柄长枪通体金色,仿佛是由金色的月光凝聚成的一样,美丽而虚幻,同时又有着惊人的杀伐之气。

“赶上了啊,金月·月轮枪,是我持有的攻速最快的招式了,亚光速哦。”

如银铃般动听的声音。

旗袍少女,如鬼魅般出现在斯亚娜身后。

“你是——?”

“你没必要知道,死吧,贱种。”

咔嚓!!!

没有丝毫迟疑,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一点怜悯。

白色长剑纵向劈下,从头顶劈到腰间,将斯亚娜分成了两半。

娇艳的花朵凋零,鲜血向外狂喷。

世界级偶像,歌舞部部长,中联院最大地下妓院·天使花园主管斯亚娜,转眼间就化作散发着刺鼻血腥味的尸块。

这就是她的结局。

而皓月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没有对斯亚娜的厌恶,也没有解决了危机的喜悦。

“旗袍女,你……”

咲舞看着这样的皓月,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皓月,无言地看向还躺在地上的筱,然后用剑柄——敲了下去。

咚的一声轻响,筱颤抖了一下,失去了意识。

“喂,你干什么!”

“只是让她小睡一会而已,免得打扰,倒是你……”

皓月看咲舞的眼神非常复杂,有厌恶,有愤怒,也有不可思议。

“我说你……到底是有多善良啊。”

“……你什么意思?”

“别装傻好不好。”

皓月狠狠踢了一脚名为“斯亚娜”的肉块。

“就在刚才,你犹豫什么呢?‘一个人的过去再怎么悲惨,也无法洗刷他现在的罪孽’——别跟我说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我当然懂……”

“那你在犹豫什么?白白给了她反击的机会!”

“……她死了的话,审讯之类的就无法进行了吧。”

“少给自己的妇人之仁找借口了,这种危机时刻,谁还会管那个?”

“……”

皓月和咲舞隔空对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一看你就觉得反感了,漆原咲舞。”

“……为什么?”

“修罗武神漆原舞流之女,单是通过这一重身份就能猜到你小时候都过着怎样的生活了。被当做传承战斗技艺的工具,每天每天都重复着地狱般的训练,不知幸福和亲情为何物,甚至完全与社会脱节——我说的对不对?”

“对到让人恶心啊。”

“那就没错了呢,就这一点上,你我十分相像啊。我从小就成长在黑帮家族之中,那是满是罪犯和疯子的地下世界,充斥着人性中最黑暗的部分,像斯亚娜这种人多到数不清,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第一次杀人是在七岁,十岁时死在我手上的人,无罪的有罪的加起来已经达到了三位数。”

“你是在向我炫耀自己的战绩吗?”

“你还不理解我的意思吗?你沐浴在冰冷的痛苦中长大,我沐浴在人性之恶中长大,听上去有些不同,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但是,为什么,你我会如此截然相反呢?”

“……”

“我是个毫无正常善恶观的脱离常识的极端利己主义者——对此我也是有自觉的,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习惯于用亮丽的外表和高超的社交技巧掩盖自己污浊的本质。而你呢?外表是个不良少女,有着杀人狂的血统,干着清道夫的工作,用冷漠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就是这样的你,却连杀人都不愿意,还为了庇护弱者而压榨自己,即使深知人性之恶,却宁愿相信人性本善,用冷漠和暴力掩盖自己过于善良的内心……”

“……”

“用白掩盖黑和用黑掩盖白,你和我,简直就是硬币的正反面啊。所以我才无法认同你,甚至难以容忍你的存在,而你也是一样吧。”

“你倒是挺清楚的嘛……的确,在我看来,你简直邪恶到无可救药啊。”

“我也一样,在我看来,你简直善良到无可救药。”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默默地,皓月拔出长剑,剑尖对准了——咲舞。

“怎么说呢,”久违的微笑,再次浮现于皓月的脸上,“你我能相反到这种程度,倒也是一种缘分呢,所谓物极必反吗?我倒是……对你产生‘兴趣’了啊。”

“……怎么,想打架吗旗袍女?给我看看场合啊!”

“给我高兴点嘛,我还是第一次对除小烨之外的某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兴趣哦……”

“所以就想打架?你这什么逻辑?”

嘴上虽这么说,咲舞却下意识摆出了战斗架势。

“用语言无法传达的东西,就通过战斗传达,我和小烨当初就是这样的,你的话,也一定能够理解吧。而且……说实话,对某人既讨厌又感兴趣,这种奇妙的情感我也是第一次体验呢,再说你的长相也挺对我胃口……”

“很抱歉啊,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别这么说嘛,是人都会弯的。”

“……真想跟我打的话就别耍嘴皮子了,放马过来!”

“哈哈哈!真是的,摆出一幅嫌麻烦的表情,其实你也很期待吧!真是不坦率啊咲舞酱!”

“把那个‘酱’去掉!”

光圈和符文在皓月脚下浮现。

咲舞肌肉紧绷。

本不该发生的战斗,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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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少女的回忆——其之四

已经十五岁了,现在的咲舞,正是亭亭玉立的花季少女。

同龄少女们应该正在忙于学习和恋爱吧。

但她的日常还是一成不变。

每一天每一天,被施以暴力又反击回去,用麻木的双眼看着被打得满身是血的对手们,自甘堕落着。

没有什么梦想,没有什么目标,没有什么计划,只是日复一日沉溺于暴力。

但要申明,咲舞并不是喜欢暴力。

而是她无法适应没有暴力的生活。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也早就意识到了。

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无法适应社会的人。

从出生开始就在母亲的地狱训练中成长的她,从一开始就和社会脱节了。

咲舞并不傻,如果她真的用心融入集体的话,也绝非做不到吧。

但她就是没法踏出那一步。

是留恋那不值得留恋的过去?还是惧怕随之而来的改变?咲舞自己也不知道。

但毫无疑问,比起安稳的校园生活,不断和人战斗的暴力日常要更接近她的成长环境。

然而,这样的话,她为何还要留在中联院这个最高学府呢?如果充满暴力和纷争的环境更适合她的话,她为何不去那些战乱地带生存呢?

原因只有一个。

“……我回来了。”

“回来啦?快洗洗手吃饭吧。”

要说唯一一个把自己束缚在这的因素,那就是她了吧。

那个母亲过去的熟人,也是把她带来这个中联院的人,露西阿姨。

“今天又跟人打架了?”

“嗯……”

“受伤了吗?”

“没……”

“那就是赢了?”

“嗯……”

“……”

两人都陷入沉默,小小的公寓里只剩下餐具碰撞声。

“咲舞……”

“嗯?”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这样下去为好。”

“……对不起。”

不是“我知道了”,而是“对不起”。

她知道,这里唯一一个会为她担心的只有露西阿姨,直到现在,她依然希望咲舞能像个正常女生一样生活,即使咲舞一次次让她失望。

“对了。”咲舞想起一件事。

“怎么?”

“今天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问我要不要当‘清道夫’。”

“……!”

露西阿姨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良久,她才开口。

“果然……我到现在还在想,把你带到中联院,试着让你过上正常的生活,会不会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

“你的母亲舞流也是这样。”

“不要跟我提她……”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永远都像一匹孤高的狼,没人能与她同行。”

“都说了不要提她!!!”咲舞一拍桌子,震倒了调料瓶。

“……对不起。”

“啊,不,我才是……对不起。”

不知从何时起,咲舞开始讨厌听到母亲的名字。

准确的说,是讨厌漆原舞流这个存在本身。

如果自己的母亲不是她的话,自己一定会像普通女生一样,过着嬉笑打闹的轻松生活了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充满暴力和血腥。

“咲舞,你是为了什么而使用暴力的呢?”

“这根本不需要理由吧。”

“是不需要,但如果有理由的话,你那名为暴力的力量也会多一份价值。”

“我不明白……”

“简单来说,‘为了自己使用暴力’和‘为了他人使用暴力’,是不一样的。”

“都是暴力,能有什么不同?”

“是啊,有什么不同吗……这个,恐怕你得慢慢理解了,视情况而言,可能一辈子也理解不了。”

“什么嘛,故弄玄虚……”

“但是咲舞,你和舞流在一点上是截然不同的。”

“不是说了别提她了吗。”

没理会咲舞的抗议,露西阿姨继续说了下去。

“咲舞,我能感觉得到,你是个善良的人。”

“你在说笑吗?”

“不是说笑啊,就算是面对那些确实对你抱有杀意的对手,你也从不会致他们于死地吧。”

“碰巧而已,你想多了啦。”

“但是,咲舞,我希望你今后也不要杀人。”

“……为什么?”

“会回不去的,杀人这种事,只要试过一次,就再也回不去了。”

“……天知道呢。”

一如往常的晚饭。

一如往常的家。

一如往常,咲舞的人生维持在危险的平衡线上。

大概,露西阿姨的存在,就是防止自己进一步脱轨的最后一道防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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