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维纳咬紧牙关,品尝不甘与悔恨时,办公室中也发生了相同的事情。歌丝特战意全失,颓废地坐在工作椅上;对面的皮丽尔则神清气爽,像是刚刚打赢一场胜仗。

“不论你在学校多么出名,终究是个学生,乳臭未干。”她微微仰头,抬起下巴,目中无人:“很可惜,你无法说服我。再见!”说完,轻移莲步,姗姗离开。

歌丝特不敢相信。她引以为傲的交涉手段,在皮丽尔老师的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对方不仅仅身藏媚术,还精通言语、擅长观察细微的动作和表情——是位可怕的谈判高手。

“这就是……师盟的一员。”歌丝特由衷佩服。她已经看清了事实:最高决策团的九人,在各个方面都不及师盟的六人。实力、谈判、社会经验……统统,被碾压。

但是,师盟也有它们的弱点,那就是“一盘散沙”。所有人都是强者,谁也不服谁,内讧的几率很大。况且,他们只是监察者,只能身藏暗处,无法独立走上台面。

耗尽心力的歌丝特举起杯子。咖啡早已凉了,香气散去,只留下无尽的苦涩。即使如此,她还是勉强将这黑色的液体灌到肚子里去。

“呼……”她逐渐平静下来,开始调整心态。

皮丽尔不愿帮助她的原因有两个。其一,她自称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其二,她歌丝特对她不信任,所以没有将需要帮忙的内容提出来。

“该怎么办呢。”她用食指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响声:“还有谁可以依仗?”

突然之间,一个声音从思维深处传来:为什么,要依仗他人呢。

这个问题,如同一座大山,毫不留情地压在她的心头。强烈的压迫感、罪恶感从毛孔中涌出,让歌丝特无法承受。

——若你只会依靠别人,自己不学无术的话,当你无依无靠时,你又该作何打算?

——武装自己,变得更强。凭借自己的力量,斩断一切阻碍。

——强者,永远都是一个人在战斗!

克劳德·辰星的训诫,一句接着一句,在耳旁爆裂开。赤裸裸地批评和训斥,居然让她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她哽咽着:“院长,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我……”

——虽然你是女儿身,但在那之前,你是彗星帝国的未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曾经被教训过的画面,如走马灯似地浮现在她的面前。

那是刚刚进入学院时,还未成年的歌丝特。她像个小孩儿一样,天真烂漫,以为这个世界是自由的、美好的。

然而,对她和蔼的爷爷,却忽然变得冷冰冰的,用最严苛的方式,强迫她修炼,并给她灌输对话、礼仪、野外生存、政治、经济学、管理学……各种各样的复杂知识。

歌丝特一度对爷爷的做法表示怨恨。但很快,她成为了学院名副其实的学生之首,被选为最高决策团成员。接着,她成功完成中阶术士的考核,成为了当时唯一一个一年级的中阶术士。

她逐渐明白了爷爷的用意。虽然很辛苦,但她开始保持这种地狱式的学习方式。

“是什么时候,自己松懈下来,不再坚持呢。”

“是什么时候,学会依赖别人呢……”

“明明,要当这所学院的领头人,最强者。却落了个如此难看的境地。”

“哈……哈哈!”

歌丝特自嘲地笑出声。眼泪打花了她脸上的淡妆。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几近崩溃,却被什么神奇的力量挽留住,没有彻底碎裂。

“是维纳。”其实,她早就知道原因了。

维纳·特纳。自从他出现以后,自己就多了一份异样的情感。她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不知不觉,将维纳看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正因为这种新生的情感,才蒙蔽了你的眼界,才让你失去了往日的追求。

“真的,是这样吗。”歌丝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她不认为,用友伙伴是一件错误的事。

——答案,早就在你的心底了。

粉色的灵能,从歌丝特的肩膀处无端升起。她并没有引动它们,但它们却自行运动起来。

细心的歌丝特发现,那颜色与自己平常的灵能颜色不太相同——似乎夹杂着什么晦暗的奇怪色彩。

“那不就是,你心中的答案吗。”一直在心底说话的诡异声音,忽然真实地出现在她的身旁。沧桑老成,令人镇静。

“爷爷?!”歌丝特猝不及防,想要闪避,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那声音的来源,是一道熟悉的虚影:“现在,是时候解开你身上的封印了。冲破枷锁,面对困难吧。记住,真正的强者,是一个人在战斗!”

“爷爷,你在哪里?你现在怎样了?”歌丝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眼前越来越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遮掩房间中的一切。

强烈的惧意,仿佛无形的触手,缠住了歌丝特的身体。克劳德·辰星的低声吟诵,就像触手上的粘稠液体,一点点地渗透进她的皮肤中。

她想反抗,却发觉,自己已经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之间,只有任人宰割。

孤独、畏惧、惊恐、愤怒、悲痛欲绝……无数的负面情绪从体内爆发而出,好似血浆飞溅,将她的衣服彻底染成猩红。

原本有些可爱的粉红色灵能,在这般变化之下,逐渐开始化为血的颜色。这抹红色非常刺眼,令人感到不适,如同她背后那件披风的颜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歇斯底里地尖叫后,歌丝特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在她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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