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后急速倒飞的良介呆呆地看着埃克特巨大的身躯渐渐浮现在士兵前方,呆呆地看着巨大的龙嘴朝着自己咬来。

阿尔法,毋庸置疑是极为聪明的。

只要将良介藏在口腔之内,就是良介也不忍心伤害自己出逃,那么自己接下来只要顺理成章用尽最快速度逃往北大陆就行了。

若是普通人,遭遇到狰狞大张的龙嘴,恐怕早已吓得没边,会恐惧,会绝望。

良介也是。

恐惧布满他的眼球。

或许两者间的恐惧并不一致。一般人的恐惧是恐惧即将丧生龙口,而良介的恐惧却是害怕因此得救。

仿佛,回到了当年--

面对同样的黑皇魔龙,面对生命的抉择,当年的自己被动的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命运安排了自己的存活,代价是带走了无辜的樊千代女。

惊人相似的场景呢,只是--

自己难道要再一次,等待命运新的安排?

再一次,等待命运带走其他无辜的生命?

再一次,被动的接受吗?

--己所不欲,勿施为人。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但是,可否将同样的话弹回给你们呢。

答案是肯定的吧。只要嘴巴是自己的,没有谁能够阻止一个人说话的权利。

选择,也是一样。

人生,很多时候都是在面临选择,不同的是有些人被外界动摇着,被动地做着选择。

有些人,却是坚定本心,主动的将选择权牢牢握在手中。

错误是可以被原谅的,但是不能饶恕一错再错。

「啊……」

良介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心彻底放松了下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说实话,真的不舍得。

好不容易重新站回了人类这一边,兄弟们的开心也是可以切身体会到的。

若能一直以人类的姿态保持下去,想必自己也能自豪的说出『人生无憾』这样的话了吧。

但是,若没有了这帮弟兄的陪伴,自己披着这幅人类的皮囊又有何意义呢?

答案是没有的。

因为自己不是为了『成为人类』而回归人类,而是为了『回应期待』而回归。

没有期待的人存在,就没有『回归』的意义。

『阿弭神,假如我失去了自我,虽然这幅身体可能不能达到你的要求,但是希望你能接收吧』

『--是吗,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的话,我会尊重你……』

阿弭神平静回道,对此良介只能苦笑。

『谁让你这么没用,如果你能搞定这个局面,我也不用这样子选择了……』

『这也不能怪我,如果能取回封印樊千代女的本源之力,化为真身或许还能有一拼之力,但是--』

『但是樊千代将失去你的本源维持而彻底死亡是吧,而也将引来其他的神使,哪怕能挽回局面,但终究还是一条不归之路』

阿弭神沉默着,默认了良介的结论。

因为阿弭神明白,与其要让他再一次舍弃樊千代女,那么司马良介宁愿舍弃他自己。

龙口内的黑暗已经渐渐笼罩了良介,已经没有时间去研究选择的对错了。

良介的双眼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光彩,左手向着阿尔法身后矗立的巨木,用力一扯。

咔擦一声,龙口同时闭合,巨木亦是应声断成数截。

然而,空中的阿尔法并没有立即冲向天际,而是龙首慌忙向后摆出。

她,扑了个空。

那金黄色灯笼般的瞳孔内,一个银发身影正急速朝着前方沉稳走来的埃克特飞去,面目狰狞,浑身煞气。

「兵王!」

『噶哈哈!四代我已经等待好久了!放心的交给我吧!这次希望能让我完成属于我的使命吧!』

「哈哈哈--来!」

半空中飞掠而过的狂笑声,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力。

未待阿瓦隆的诸位将询问或责备的话说出口,半空中的银发少年已经发出了变化。

那是耀眼堪比太阳的金色从发梢的根部渐渐向上侵蚀而去。于那金色的发旋中间,浮现出一个银色的螺旋,渐渐形成独角之状。

黑色的双眸,悄悄倾入了红墨水。夕阳西下,不知是夕阳映红了他的双眼,还是双眼染红了夕阳。

噗嗤一声,赤褐色的双翼爆裂而开,仿欲遮天蔽日。

仿佛雷霆裂碎星空般一闪而过,一把黑色朦胧的大剑浮现在司马良介脑海。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司马良介双手高举着向上,仿佛要劈开什么般大吼着:

「史上最强BOSS就是本大爷--魔切!!!」

那并非虚张声势,司马良介的手中仿佛真的握着什么东西。

它,从虚空中来,夕阳也无法在它身上留下任何光影,让人无法窥探它的全貌。

呼啸一声咧响,黑色的剑气自上往下一闪而过,无匹浩荡的威势化作一道宽约一米长三米的黑色镰刃,如疾风般朝着埃克特疾斩而去。

埃克特那早顽化的表情露出了微微讶色,而后依旧是挥出了没有掺杂半分斗气的普通一拳。

嗤啦一声,黑色镰刃的剑气分裂为无数小镰刃,如果说之前的是疾风,那么现在便是骤雨。

数不胜数的小型黑色镰刃正漫无目的的朝着埃克特身周击打而去。

「……」

埃克特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双臂护住脸部。四散而飞的镰刃摧毁了他周围的所有巨木,落在他的身上的铠甲上切割摩擦出无数的火花。

挡住了?

原本想要责备良介的阿瓦隆的诸位,此刻皆是目瞪口呆。

阿尔法依旧盘旋着,口中发出一阵高昂的龙鸣,又似责备,又似鼓气。

原本一面倒的战况,此刻却是出现了转机。

所有人都是盯着良介,更多的是盯着他手中那把黑色的大剑。

就外观而言,根本难以判断那是剑还是刀,因为它的外表缠绕着丝丝黑气,将剑身包裹在一片黑暗之中,唯一能看清的只有被握在手中的猩红剑柄,其上镌刻着一只獠牙犬齿的恶魔,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将呼之欲出般。

剑者,乃百兵之君;大剑,更是兵中君王。

良介手中所握之物之所以判之为大剑,是从黑气所环绕形成的形状来判断--

宽约半尺长三尺,剑身向下斜凸成锋。

「看样子,是舍弃人类之躯,为了追崇力量而倒向魔族了吗,真是可悲」

埃克特沉声道,眼中恢复之前的平静,但那视线却是刺得人皮肤发疼。

「别开玩笑了,光头——」

良介凛然盯着埃克特。

「在你们眼中,本大爷是人族,或是魔族,又有什么影响呢,看不顺眼的人始终都是不顺眼,何必找这种借口呢」

埃克特闻言却是遗憾摇了摇头。

「司马良介,你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你的存在只会让这个平衡的世界陷入混沌而已,要问为何,那就怪你的体内同时拥有人族与魔族的血脉吧」

埃克特平静说道,却是在裴冰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直以来,作为目标追崇的对象竟然有魔族的血脉!?

明明不想去相信这个事实,但摆在眼前的一切的魔族少年却是成为了铁证。

想欺骗自己,都做不到了……

为什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司马良介……是魔族?

相比裴冰内心的震撼,露娜更是显得平静许多,对她而言,人族也好魔族也好,他只追崇英雄,仅此而已。

「喔!很棒的表情,埃克特这木头疙瘩偶尔也会干点让人吓一跳的事啊!」

兰斯洛特开怀的笑着,手中的水晶录像正对着林中发生的一幕刻录着。

「你……大人,请问您在做什么?」

露娜注意到兰斯洛特的动作,不由甜甜问道,心中却是生起一缕强烈的不安。

「喔~这当然是录像呦~」

兰斯洛特温和笑道,而露娜的笑容却是闻声而僵。

兰斯洛特继续笑道:

「诶呀,如果那些曾经喜欢追崇过司马良介的人,看到如此冲击性的一幕,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你说对不对,小裴冰~」

兰斯洛特突然将话头抛向裴冰,但裴冰却没有回答,因为他此刻的大脑已经完全混乱。

「啧啧,抵抗力真差呢,司马良介算是把『契约』浪费了呢」

兰斯洛特微笑道,但裴冰依旧是没有反应,如同石化了般。

露娜不由向兰斯洛特靠近了一步,至于契约什么的她根本不在乎,也无暇理会,她只知道如果兰斯洛特把手中的晶核影像流放出去的话,将造成何等影响。

一想到后果,露娜的语气也不由结巴了起来。即便如此,她还是强撑着笑容。

「大、大人……」

「叫我骑士长即可,用那么见外的称呼我会很受伤的喔,小露娜~」

「是的--骑士长,露娜有一点不明白,凭借骑士长的力量,想要摧毁阿瓦隆已是易如反掌,为何还要--这种事情不是会诋毁了『帝国骑士』的荣誉吗……」

「嗯……说得也是呢~不过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这影像是我们录下的呀,或许是连天上的飞鸟都看不惯司马良介的暴行吧……」

「暴行?没有吧骑士长,司马良介应该没有什么--」

露娜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的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了原库伦城的那血腥一夜。

兰斯洛特去追问露娜的缘由,而是温和笑道:

「说不定啊,西西里的兽潮事件都是司马良介自编自导的一场戏而已,以此来骗取西西里的信任,来成就自己的虚荣心也说不定呢~」

「不可能!不可能--」

露娜大声应道,突然拔高的声调引来的身旁一直沉默的杰兰特的注视。

「--不,骑士长,露娜无意冒犯于您,还请宽恕……」

露娜低垂着螓首,面色惨白。并非因为惧怕兰斯洛特,而是自己竟然想不出为司马良介开脱的理由。

为何?一介普通少年能够带队制退百万兽潮?

一般而言,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吧,但是司马良介做到了。

他不仅实现了这一不可能的奇迹,甚至死而复生,又谜一般的出现。

理由呢?他的理由是什么呢?难道真的为了满足一时的虚荣而以此骗取西西里甚至大陆人民的追崇吗?

因为他是魔族,魔族就是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为而奇吧。

兰斯洛特只是温和的看着露娜,而后轻轻抬起了露娜美丽的下巴。

「不,露娜小姐,请抬起头来,作为高贵的帝国骑士我们需要昂首挺胸。关于西西里兽潮一事,我也只是臆测,还请露娜小姐不要在意,究竟真相如何,恐怕只有司马良介自己才清楚了呢,我们还是静静看下去吧,答案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兰斯洛特补上最后一个笑容,露娜只能乖巧的点头。

「是……骑士长」

而后,美目流连,继续看向林中的争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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