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无法忘却的记忆委实太多了,我花了很多时间试图忘了它们,但是一遍又一遍地想要去忘记,就代表着一遍又一遍去想它们,就意味着一遍又一遍地忘不掉。我不禁去想,若是人体里有一个叫做“记忆处置所”的地方就好了,我可以把我所有不想要的记忆一股脑地通通丢到那个里面,然后等待着它同我过去的岁月一起化为烂泥。

我的记忆里是那样的好,甚至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个问题。所以我不曾记日记,也不曾对我过往的岁月写下任何一段话。我曾经写过什么,但是于我而言只不过是一堆不可燃垃圾,乍一看就是堆在那里,实际上除了占地方没有任何的作用。

如诚实所言,今天晚上是对过去挥手告别的节点,但我扪心自问,纵使如此,我真能顺利地和过去的事情告别么,恐怕,就算我忘了,我的过去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叩响我的房门。

“老哥,你想对诚实说点什么么?”

除了迷茫,我还在为另一件事情苦恼,就是应不应该对诚实吐露这些有的没的。我在动摇,因为即便是我,也有想对别人倾诉的时候,而且此时正好面对我最信任的诚实,这让我产生了莫大的犹豫。然而,我心里的反面观点是,不应该把诚实拖进我幽深而不透光的心房,我不想让我心里的阴暗面影响到她。

权衡再三,我还是决定沉默。

除非诚实主动提起某个不痛不痒的话题,我才会酌情回答。

“没什么好说的,继续喝酒吧......”

“诚实累了一个晚上啊!老哥,你想想,我做这么多,无非是想让老哥放松,不再那么神经紧绷着,好歹跟我说说吧,过去的事。虽然大部分很糟糕,但是我想知道。”

“诚实,何必呢?”

“老哥感觉无所谓么?”

“纵使是讲出来了,也多半忘不了。”

“我知道啊,老哥记性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忘,但是,我想和老哥一样,承担同一件事,仅此而已。”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你是我哥,你还救过我,这两点还不够——那再加一点,你帮我教训欺负我的人,这点你是承认的吧。这三点还不够么?”

“你已经亲了我啊,这还不够。”

“亲你是因为情不自禁,远远不够。”

“非要知道?”

“对,非要知道不可,很多事,只有我知道了,心里才有数。”

“有什么数?”

“知道该怎么陪伴你。”诚实手痒般地拨弄了两下琴弦,“这样好了,我弹一首曲子,你给我讲一个故事,这样够公平?”

“不够公平。”

“那我弹一首曲子,再亲你一口,这样可行?”

“当然不可行了!”我叹了口气,“诚实,我喜欢我固然可以,我也喜欢你,但是是作为家人的喜欢,可别忘了我们的身份。”

“没忘,所以也是家人之间的亲亲。”

“算了,”我一时无奈,“你弹上一首歌,我听完,你提问,我回答,这样的流程你能接受么?”

“当然。你想听什么?”

我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诚实叹了口气,随手挑了挑琴弦,倏地,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对着我说道,“一首《Ghost Towns》献给老哥。”(注:演唱者为Radical Face,本名Ben Cooper,开创了新民谣风格,此曲收录于专辑《The Family Tree:The Roots》)

诚实没等我回应就开始唱,但是这首歌的歌词我越是听越觉得悲伤,明明很欢快的一首曲子,却配上了如此伤感的歌词。诚实到底在想什么呢?我不清楚她想借这首曲子表达什么意思,或许是像给我叙述她的心情,亦或是借歌曲表达我的心情。

我说不清楚。

但是很快,这首曲子就结束了。

我也被从过往的沉睡中唤醒。

“老哥,接下来我就提问了哦?”

“好,放马过来。”

“我想知道,有关你那个原先的死党——秋武君的情报。”

“当真想知道?”

“老哥你刚刚可是答应我了哦~”

“嗯嗯。”

有关他的事并不难说,不过我只是没想到诚实一上来会问到他。

于是,我开口讲到——

我自然是在初中时期认识此君的,那个时候的我简直可以说是嗜书如命,不过多半都是些国人写的书,特别是渡边淳一及川端康成,后来又接触到了村上春树,觉得这个文学的世界确实有趣。我和此君也是在图书馆相识的,那时他坐我对面,手里捧着一本《圣殿春秋》在那里读,那时我还不甚了解,这种书通常读不太下去,因为和我的距离过于遥远,所以也很好奇像他这样的人是怎么能把那么厚一本枯燥的东西通读完毕的。

他后来告诉我,这是因为他想要读完,简单来说就是,“想要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读完。”

外国文学始终是我无法理解的一个区域,截至今日,我能顺顺利利地读完的外国文学竟屈指可数,其中多半还是归功于当年在班里兴起的“推理热”,当年班里同学带了一本外国文学《先到先得》(注:美国作家史蒂芬·金所著),因为完全是外语原版,所以看起来十分高大上,之后就有人带了这样那样的推理书籍,以岛田庄司(注:日本推理作家,被称为日本推理小说之神)的前期作品为主,每天都有人在下课期间讨论。

此时秋武君提出了完全不同的观点。

“仅是为了博取认同而看书的话,完全可以不看。”

这句话引起了哗然,也让我重新认识了这么一位同班同学。

秋武君本命是为秋武目诚,人很古怪,反正刷新了我当时的三观,直到见到他时,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古怪之人。我本着非常客观的话来形容他,他的确是一个杰出而又古怪的人,无论站在何处都肯定会颇受注目,头脑异常聪明,学习成绩亦无无可挑剔,听说他的父亲是某家大律所的老板,家里有钱的很,人又是仪表堂堂,简直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即便是安海修都会被他所散发的光芒所掩盖。

更何况是我。

(加更 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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