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的是一位少女。她有着一头碧蓝色的长发，精致的五官与动人的嗓音，仿若童话故事中美丽的公主。而此时，这位“公主”正捏住长裙的一角，身体不自然地向后缩，仿佛在回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被称作维纳的少年轻轻咬着嘴唇，“嗯，没有错，就是这个感觉。我们距离它越来越近了。”他下意识想要攥紧拳头，却忘了手中还有两把短匕首。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着。他们身边是茫茫的灰白色，看上去像雾气，但并不潮湿；而他们脚下也并非土地，而是如玻璃板那样透明。从上向下看，只能见到一片虚无。

这里是“思念世界”，由拥有灵能的人构造出来的幻想世界。在这里，人们可以交流、切磋比试甚至是买卖，可以说是灵能者的独立空间。

“你真的感知到了吗？”又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的不耐烦情绪压过恐惧，质疑道：“思念世界有裂痕什么的，不可能吧。如果真的有，也应该由高阶术士和神官大人发现，还轮不到你这个低阶术士。”

维纳有些羞恼地回过头，看着那她的漂亮脸蛋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我、我真的感觉到了！薇儿，求你相信我！”

名叫艾薇亚的少女微笑不语，算是默认了男孩子的恳求。她的年纪要比维纳大上半岁，作为灵能者也要强大一些，但她却对眼前的人言听计从。一方面，她很好奇维纳所说的事情；另一方面，他是她的小男朋友。

“停下！”白色变得更加浓重时，维纳忽然发出低沉急促的命令。他的身体周围散发着淡淡的绿色光芒，那是灵能者发动灵能时特有的征兆。

——就在这里了，我们不能出声。薇儿，你能施展静声术吗？

艾薇亚的脑海中响起了维纳的声音。由于是思念世界，大家不用张嘴说话，意念也能准确地传达。

她很想抱怨。因为维纳在术士课堂上睡觉，错过了学习这个简单法术的机会，现在才会劳烦到她。但她看到对方认真的神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乖乖地伸出手。

艾薇亚的灵能颜色是深紫色的，代表“水”与“精神”。她在空中虚划出几个简单的符号后，她和维纳周围多了一层深灰色的罩子。

——这种事以后自己解决，我才不是你的保姆呢。

艾薇亚很想喋喋不休地抱怨，又怕打扰到维纳，惹他生气。只是很快，她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周围的乳白色正在变暗。不远处传来了雷电特有的噼啪声响。

该不会是哪位黑暗属性的大人在特训吧——她很快否定了内心的猜测。即使是神官，也很难将这思念世界里的“雾气”染上其它颜色。

维纳郑重其事地盯着前方，眯起眼睛，身上的绿色光芒再度绽放，双手缓慢地摆弄两三下，这才微微喘了口气。

——裂缝太小，不仔细感受是没办法察觉的。我在这静声术里施展了单向扩音术，把那些微弱的声音尽量放大。薇儿，能听到吗？

“原来你不让出声是为了这个啊。”艾薇亚挖苦道：“我早就听到了，不需要你帮忙。”

她很清楚维纳的缺陷。他的五感比平常人迟钝，听力自然也包含其中。然而维纳的直觉比其他人不知道准了多少倍，就连她这个主修精神的女术士都自愧不如。

“对，对不起。”维纳诺诺地道歉，又恢复了认真的态度：“薇儿，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

艾薇亚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维纳早就将他的这个重大发现上报过高阶术士，换来的只是嘲笑和讥讽。大家都认为他在刷存在感，以打破自己全学年倒数第一的窘境。

“不过嘛，”她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了某种想法：“如果你不怕冒险的话，可以再靠近些，看看裂缝的真正模样。我会陪着你的。”

“谢、谢谢，但这太，太……”维纳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艾薇亚想要继续欺负他，但她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此时，单向扩音术和静声术被莫名其妙地打破了。

维纳主动挡在她的前面。他能感受到身后的人在颤抖。“没关系的，就算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可以迅速脱离思念世界。”他眼神锐利，语气却很温柔。

——你们以为，发现了我就能逃走吗。

完全陌生的声音从二人心底迸发。没错，就是迸发。他们只觉得全身一震，紧接着，精神急剧衰弱，如风中残烛，随时会被熄灭。

维纳和艾薇亚的心中同时产生了“无法匹敌”的念头。

在他们眼前，“裂痕”真正地显现出来：一个巨大的灰褐色球体，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闪电。这个大家伙很安静，只偶尔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似乎在与思念世界的白雾不断摩擦。

“怎……怎么办？”艾薇亚用尽力气，询问道。她尝试沟通外界，却被一股可怕的力量隔绝开。

此时的维纳倒是冷静了许多。他没有回答艾薇亚的问题，只是咬紧牙关，拼死对抗着沉重的倦意。如果现在完全放弃，恐怕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哦？”这次是球体本身发出声音。

维纳只觉得身体一轻，虚弱的精神也恢复了大半。他后退半步，试着发出“撤退”的信号。令他意外的是，自己没有碰到身后的人——艾薇亚消失了。

“你杀了她？”维纳的声音满是颤抖。螺旋状的墨绿色条纹从他的肩膀处钻出来，逐渐包裹整个手臂。

球体答非所问，感叹道：“罕见的属性。”这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能带给维纳巨大的精神压力。

维纳很清楚，自己身体中的能量总和，还比不上球体外的一条最细微的黑色闪电。然而他还是做足战斗准备，死死地盯住对手。

他的属性分别是“剧毒”与“生命”，正如眼前的神秘球体所言，是这个世界上极为罕见的垃圾。

除他以外，所有术士中，没一个人拥有这样的奇葩属性，所以没人愿意当他的专门辅导师。于是，维纳只能自学成才，事倍功半，还浪费了大量课堂时间——班级吊车尾，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既然发现了我，再美妙的属性搭配也难逃一死。”球体发出怜悯的叹息：“你就在这个无形世界中，化作尘埃吧。”

话音刚落，维纳便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凝稠的力量挤压。四面八方都是封闭的粘液，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原本迟钝的五感变得更加没用了。

意识弥留之际，他不知从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挥动手臂，居然将手中的匕首反刺入自己的心脏，与自杀别无二致。可就是这个动作，让整个局面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滴晶莹剔透的红色液体顺着刀尖流出来，摔到地面之上。世界，瞬间静止。下一秒，令人不舒服的深绿色雨点从天而降，倾盆洒落，奇迹般地冲破了所有的束缚。

“你，你——”那灰色球体有些惊讶，但很快平静下来，甚至笑出了声：“呵呵……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无法更改的‘法则’啊！”

维纳早已听不见对方的叹息。他只觉得世界在离他远去，天空中星光点点，好似有羽毛飘落。

“薇、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