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流淌，陆言逐渐都算不出自己“死”了多少次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恐惧，还会痛苦，但是到最后，他的意识几乎麻木。
他手中握着血色的短剑，整个人就像是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四面八方是银色的光，那些光无处不在，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他的每一步都可能是万劫不复。
一次次的死亡，让他的身体，让他的精神都在逐渐都在接近某种极限，但是……他的意志，他的信念之中，又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恍惚之中，又像是回到了前世的那天。
天上地下一片昏暗，只有无尽的雨点从上空噼啪坠落，冰冷的水滴仿佛浸入他的内心，他的头顶有雷霆扭曲的撕碎天心，但那光芒却刺不破笼罩他心中的阴霾。
那黑暗之中，响起了丝丝缕缕的低泣声。
“陆哥哥……陆哥哥……”
现在还能听到吗，那丫头绝望的呼唤。
陆言的心脏再次的揪紧，身边的黑暗变化了，他好像又被困在那深沉的牢狱里，那牢狱无限之深，像是一个漆黑的井，通天彻地。
井底的四周似乎都在染血，猩红，浓稠的血液像是从井壁上溢出来，那井壁像是他的皮肤，被一刀一剑狠狠刻画出他的名字，那些疼痛刺入他的灵魂。
忽然这一切的画面又破碎了，陆言似乎又看到了重生前的那一剑，褪去一切尘缘的少女，一袭白色的长裙，向他刺出了那一剑，滚烫温热的鲜血染红了白裙，像是一身大红嫁衣。
曾经她也是想一袭红裙，凤袍霞帔，坐镜画红妆，头钗悬双玉，期待那一夜交杯红烛，期待那一夜含羞带怯，将她的一切托付给自己的吧。
但最后……白裙染血，嫁衣却不在，如一缕春风渡进了深渊，幽幽牵魂梦随之破碎。
什么都没有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孤独的圆将少年包裹。
“轰！”
随后又像是有洞开的天门隆隆开启，那画面再次转换，雷霆暴雨密布，巨大的天道宫威严的耸立在他的面前，明明心中那样渴望的想要找到她，可在那渊海般的重压下，陆言甚至无法向前迈出一步，他仰望那白玉台阶，一阶阶如同登仙之梯，他根本无从逾越。
其实少女被压入那天道宫后，他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去解救，但是……他的力量太过于弱小，也不愿意牵连到夜姬她们，如果不是那丫头入狱前和那些人的契约保住了他，他说不定在那个时候就该死了的吧。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的手中有一柄剑就好了。
陆言静静的立在那瓢泼雨幕之中，望着那黑暗中巍峨的异象，突然这么想到。
心中生出这个想法的一瞬。
黑暗中的少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他的手中，抓握着某种冰冷，又像是温热的东西，像是极寒的冰，可竟然又像是一团火在烧着。
霎时间，少年的心中浮现明悟——那是力量，也是权柄！
血色的剑印在他的身前凝聚，破开了那沉沉的雨幕和天道宫的景象，陆言恍惚中仿佛看到血雨倾盆而下，白衣的剑仙，不染丝毫血腥，他手中一柄仙剑微垂，剑尖指向地面，可气势却逆着斩向天空一样，忽然间向着天上挥出一剑。
于是下一刻，陆言眼中的黑色也随之破去。
夜姬手中勾着一抹银色的丝线，猫一样灵巧的变化着自己的脚步，倏然欺近那边仿佛木偶一样僵硬的少年。
而就在下一刻，少女就看到……原本机械一样定格在原地的少年，猛地抬起了头，而他的眼中，像是跳跃着某种赤红的光芒。
也是见到那光芒的一瞬，夜姬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微微的茫然，脑中浮现某种无比怀念的回忆，可也是这么一松懈，夜姬体内一直压制的疲惫便如潮水般涌出。
——甚至于她勾勒银线的动作都慢了一拍，一抹血色的剑光后发先至，直刺她的心口。
夜姬回过神，看着那抹血色剑光刺来，虽然知道自己已经难以调动力量拦下这一剑，但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无比平静。
“他竟然真的入门了这一剑……而且是不到一个晚上的时间。”夜姬内心的情绪说不出的复杂，这算是命运吗。
只是下一刻，她就看到那双眼像是被某种力量蒙蔽的少年，倏然恐惧的退出了那种状态。最后那抹血色的剑芒停留在了她的身前毫厘间的距离，锋锐的剑气甚至割开了她的衣裙。
陆言大口的喘气，刚才刺出那一剑的时候，他确实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只是在那种畅快到尽头的那一刻，他又是生出一种巨大的恐惧。
那恐惧好像是……如果他无法收回这一剑的话，他就要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而也是这时，陆言才终于缓过神来，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少女，有些发懵：“……夜姬大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夜姬只是冷冷看着他，她鲜红的瞳孔中浮现冷冽的情绪：“刚才那一剑，为什么不刺下去，你距离感悟刚才那一剑就差一步。”
“可我刺出哪一剑的话……”陆言瞥了一眼少女，而后目光有些僵硬，因为夜姬身上黑裙在胸口的位置……显然被划开了一些，同时，裸露出了一些不妙的白皙，甚至还有饱满的弧度。
虽说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这种若隐若现的诱惑……
夜姬本来听到陆言的回答，心绪莫名起伏，但此时注意到少年的目光，鲜红色的瞳孔越发冷冽起来：“你的眼睛在看哪里？”
陆言移开目光，本来还想认错几句，而夜姬冷着脸就要将这个家伙踹入后面的水潭，可忽然之间，陆言停下了脚步，反而是向前一步，下意识伸手一捞。
他身前，毫无征兆失去平衡要摔倒在地上的夜姬恰恰落入他的怀中。
。。
后面还有。